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四四


  獵人去後,爵士和少校就去看看樹上刻的水位標記,同時威爾遜和穆拉地去重新點起那爐灶裡的炭火。

  哥利納帆下去到了那無邊大湖的水面以後,沒有看出任何退水的跡象。然而水似乎已經漲到最高峰了。不過由南向北還是流得很快,這證明阿根廷所有河流的水量還沒有得到平衡。水在退潮之前一定先要穩定下來,和海面在漲潮停止,落潮開始的時候一樣。因此,只要水還這樣向北急流,就不能希望它立刻下落。

  當哥利納帆和少校觀察水位的時候,樹上的槍聲響了,跟著就是一片歡呼聲,和槍聲一樣響亮。羅伯爾的男高音在巴加內爾的男低音的基調上叫得象黃鶯一般。別人聽真不知道他們倆誰最孩子氣。這獵一定打得好,這預告著大家將有野味下飯了。少校和哥利納帆回到灶邊,又發現威爾遜想出了一條妙計:這水手異想天開,利用一根針和一條線釣起魚來。已經有好幾十條小魚擺在「篷罩」的折縫裡了。是「摩查拉」魚,嫩得和香魚一樣,還活蹦亂跳的,又是一盤好菜!

  這時,兩個獵人從「翁比」樹頂上下來了。巴加內爾很小心地捧著一些鳥蛋,提著一串小麻雀——他準備以百靈鳥的名稱把它們獻給大家吃。羅伯爾很靈巧地打到了幾隻「喜格羅」——這是一種黃綠相間的水鳥,肉味極美,在烏拉圭一向是被認為名貴的。巴加內爾以蛋做菜可以有72變,但是這次只放到熱灰裡。雖然飯菜做法簡單,晚飯的菜肴卻又豐富又鮮美。幹肉、碩蛋、烤麻雀、烤「喜格羅」、燒魚,這些組成了一席盛筵,使參加的人永遠不能忘記。

  大家談得非常起勁。都稱讚巴加內爾是好獵手,又是好廚師。這學者接受了這些贊許,帶著謙遜的神色,象一位確有真本事的人一樣。讚歎之後,巴加內爾就大談這棵給他們以棲身之地的樹,他覺得這棵樹真是廣大無邊。

  「羅伯爾和我,」他開著玩笑說,「我們打獵時簡直以為跑到了一個大樹林裡。竟有一個時候我以為鑽不出來了。我找來找去找不到路,太陽又在下沉!想照原路回來,又看不見我來時的蹤跡!肚子又餓得慌!昏暗的樹叢中已經有猛獸在怒吼了……我是說……不是啊!沒有猛獸,很可惜!」

  「怎麼!」爵士說,「你還可惜沒有猛獸?」

  「是呀!很可惜!」

  「這洪水已經和猛獸一樣,夠兇惡了……」

  「從科學上說,兇惡的說法是不存在的……」那學者回答。「啊!你既這麼說,巴加內爾,你總不能叫人家承認猛獸是有用的吧?猛獸有何用處呢?少校說。

  「少校!」巴加內爾叫起來,「你怎麼不知道猛獸是用於分門別類的呀!有了猛獸就可以把它們列為某門、某綱、某目、某科、某屬、某種……」

  「這就叫作用處麼?」少校說,「我卻用不著!如果古代洪水時期,我也在諾亞方舟上的話,我一定不讓諾亞在他的船上裝上一對獅、一對虎、一對豹、一對熊,以及其他一切有害無益的獸類。」

  「你會這樣做嗎?」巴加內爾問。

  「我一定這樣做。」

  「那麼按動物學觀點說,你犯了錯誤了。」

  「但在人道觀點上卻不錯。」少校回答。

  「那真是可惱!要是我,恰好相反,我一定連那些大懶獸、翼手龍,以及洪水前期所有的生物都保存下來,真是可惜,我們現在沒有這些生物了。」

  「我告訴你,諾亞做錯了,他保存了那些猛獸,應該世世代代受到學者們的咒駡。」

  大家聽著這兩個朋友為了諾亞在爭執,不禁大笑起來。少校一輩子也沒有跟人家辨駁過,現在卻破例,天天和巴加內爾抬杠。當然是那學者故意刺激他。結果還是哥利納帆出面調停,他說:

  「沒有猛獸這一個問題,你說可惜也好,不可惜也好,就科學觀點說也好,就人道觀點說也好,我們今天事實上總是沒有猛獸的。不管怎樣,在這『空中的樹林』裡,巴加內爾總不可能希望遇到猛獸。」

  「為什麼不可能?」巴加內爾問。

  「樹上會有猛獸嗎?」奧斯丁說。

  「呃!當然有呀!那美洲虎,被獵人趕急了,不是往樹上逃嗎?一隻虎猝然遇到洪水爬到這棵樹上來逃命是很有可能的呀。」

  「至少,你剛才沒有遇到美洲虎吧,我想。」少校說。「沒有遇到,雖然我們在樹林裡搜索遍了。很可惜!否則,好一場圍獵啊!美洲虎可真是個猛獸!它一爪就可以把馬頸子扭斷!只要它吃過人肉,它就專喜歡吃人。它最愛吃的是印第安人,其次是黑人,再次是白人和黑人混處的雜種人,最後才是白種人。」

  「幸而我排在第四等呀!」少校回答。

  「好呀!這只是證明你這人無味。」巴加內爾帶著鄙夷的神氣向他進攻。

  「你讓我無味吧!」少校反擊。

  「那麼你也太可恥了!白種人一向以第一等人自居!美洲虎先生們,意見似乎並不如此!」這巴加內爾實是難以對付。「不論如何,我的好巴加內爾啊,」爵士說,「現在我們這裡既沒有印第安人,又沒有黑人,更沒有雜種人,你那些親愛的虎兒還是不來的好。我們的處境並不那麼舒適哩……」「怎麼!舒適?」巴加內爾覺得這個字可以把談話引到一個新的話題,便抓住這個字叫起來,「你還說運氣不好嗎,哥利納帆?」

  「自然啦,你在這些樹上,既不方便,又不柔和,你覺得舒適嗎?」

  「我從來也沒有這樣舒適過,就是在我的書房裡也沒有這樣舒適。我們過著鳥兒的生活,我們歌唱,我們飛舞!我開始相信人類生來就是應該生活在樹上的。」

  「只可惜少一對翅膀!」少校說。

  「將來總有一天翅膀會生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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