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二一


  於是爵士和那嚮導結了帳,把他連他的「陪翁」和騾子一起都辭掉了。武器、工具和乾糧由七個旅客分開背著。大家一致決定立刻再往上爬,必要時走一段夜路。在左邊斜坡上有一條直上直下的小徑蜿蜒著,騾子確實不能通行。困難的確很大,不過經過兩小時的疲勞和周折,7個人又走到安杜穀那條路線上了。

  這時他們已經到了真正叫安達斯山的部分,離那條巨大的高低岩兒的最高山脊不遠了。但是,不論大路小路,都已無法辨認。最近的一次地震把這整個地區搗得天翻地覆,只有從山腰上隆起的石殼上一步一步地往山脊上爬。巴加內爾找不到可走的路,一時也有點不知所措,只好拚命爬到安達斯山的頂點,山頂的海拔高度平均都在3300~3600米之間。很僥倖,天氣很好,天空晴朗,這個季節對行人有利。如果是在冬天,在5月到10月之間,這樣爬就不可能了:嚴寒的氣候,一下子就會把行人凍死;就是凍不死,也逃不過當地特有的那種颶風,這颶風名叫「騰薄拉爾」,每年被它刮落到那帶高低岩兒的深坑裡的也不知有多少。

  爵士一行人爬了一整夜。那些幾乎無法攀登的層層岩石,大家都用手扒著爬上去,那些又寬又深的縫穴,大家都跳了過去,胳膊挽著胳膊就算是繩子,用肩膀一個掮一個就算是梯子,這樣冒著危險和困難的好漢就仿佛是大馬戲團裡的一群丑角,表演著空中飛人。這正是健壯的穆拉地和靈巧的威爾遜大顯身手的時候了。這兩名誠實的蘇格蘭人奔來跑去,到處出力,有好幾次要不是他們兩個那樣的熱誠和勇敢,那一小隊旅客就過不去了。爵士不斷地看著小羅伯爾,為他年紀小,性格活潑,叫人提心,怕他冒失出事。巴加內爾呢,他帶著法國人特有的那種狂熱,不斷地前進著。至於那少校,他該動的時候才動,不多不少,恰如其分,他若無其事,不慌不忙地慢慢向上爬著。幾小時來,他自己說不定還不覺得一直在往上爬呢,也許他還以為在下山呢。

  早晨五點鐘,根據氣壓錶測算,他們已經達到2300米的高度了。這時他們是在二級平頂上,這是喬木地帶的盡頭。有幾隻野獸在那裡跳躍,如果獵人遇到它們的話,會欣喜若狂的,說不定會發大財呢。這些矯健的野獸似乎也知道獵人喜歡打它們,所以遠遠見到人就跑。在那些野獸中,首先是那山區特產的駱馬,它可以代替羊、牛、馬之用,生活在連騾子也能不生存的地方。還有一種大耳齦鼠,是個齧齒類的小動物,溫馴而膽小,長得一身好皮毛,形狀又象野兔,又象野鼠,後腿特長,又類似袋鼠。看這種輕捷的小動物在樹頂上象栗鼠一般跑來跑去,真是可愛。「它雖不是鳥兒,但是它已經不是四足動物了。」巴加內爾說。

  然而,這些野獸還不是山上最高點的居民。在3000米高的地帶,雪區的附近,還有成群美麗無比的反芻動物:一種是羊駱,披著絲絨一般的長毛,還有一種是無角的山羊,身段苗條,氣宇軒昂,毛很細緻,動物學家稱為「未角羚」。不過這種小動物,你莫想靠近它,你連看也不容易看到它,它逃得和鳥兒展開翅膀一樣,在白得眼花的雪層上無聲無息地一溜就溜掉了。

  在這破曉的時候,整個山區的面目完全變得虛幻不定。無數耀眼的大冰場,帶點淡青色,在絕壁上聳立著,反射著黎明的曙光。這時爬山是很危險的。得先細心探測一下,摸到裂縫的時候,就不能冒險前進了。威爾遜已經跑到隊伍的前面做先鋒了,他用腳試探著冰面。同伴們都謹慎地踏著他的腳印子走,並且避免高聲的談話,因為聲音稍微大點就會動盪空氣把懸在頭上七、八十丈高的大雪團震落下來。

  他們已經到達灌木地帶了,再爬上250多米,灌木都要讓位給禾本草類和仙人掌類了。到了3300米高度的時候,連這些東西也沒有了,植物都完全絕跡。旅客們只在8點鐘時歇了一次,簡單地吃點東西恢復恢復體力,然後又鼓起勇氣冒著更大的危險繼續向上爬。又要跨過刀尖一般的冰棱,又要爬過那令人看也不敢向下看的深坑。好些地方路邊都插滿了木頭做的十字架,這說明這地方不斷發生不幸的事故。午後快到2點時,一片光禿、荒涼得象沙漠一般的平地展開在險峻的峰巒中間。空氣是乾燥的,天空是藍色的。在這種高度上,雨從來沒有過,水蒸氣只會變成雪和冰雹。零零落落的雲斑石或雪花岩的峰嶺就象殘骸的朽骨突破白色的裹屍布,有時候,矽石或片麻石的碎塊,被風吃脫了,以深厚的聲響滾下去,由於空氣稀薄,幾乎聽不見。

  然而,那一小隊旅客,可謂心有餘而力不足了。爵士看到同伴們都已經精疲力竭,很後悔在深山裡走得這樣遠。小羅伯爾拼命與疲勞作鬥爭,但是委實不能再走了。3點鐘的時候,爵士停了下來。

  「要休息了,」他說,因為他看大家都不肯先提這個建議。

  「休息嗎?但是沒有藏身之處呀!」巴加內爾說。「然而,非休息不可了,對羅伯爾來說,更有這個需要!」「我不要休息,爵士,」那勇敢的孩子回答,「我還能走……

  大家不要停下來……」

  「讓別人背你吧,我的孩子,」巴加內爾說,「無論如何非走到東面不可。到了山那邊也許會找到個把茅棚子。我要求大家再走兩個鐘頭。」

  「大家都同意嗎?」爵士問。

  「同意。」旅伴們一致回答。

  穆拉地補上一句:

  「我負責背孩子。」

  大家繼續向東進發。又吃力地攀登了兩個鐘頭。大家總歸是往上爬,爬,直爬到最高峰。由於空氣稀薄,大家呼吸困難,這種現象叫「缺氧」。血液因為失掉平衡,從牙齦和嘴唇上滲出來,也許雪地也是滲血的原因之一,因為在高空中,雪顯然是敗壞空氣的。空氣既然稀薄,就必須加勁呼吸,才能加速血液循環,這種器官活動使人疲憊,不亞於雪面上的陽光反射。無論那群勇士的意志如何堅強,在這時候,最勇敢的人都熬不住了,高山區那種可怕的病痛——昏眩——不僅削減了他們的體力,也削減了他們的毅力,和這種疲勞作鬥爭是免不了要吃虧的。不一會兒,摔跤的人越來越多了,一跌倒就站不起來,只有跪著爬。

  這一程攀登的時間過長,弄得大家精疲力竭,眼看都支持不下去了。那一片茫茫雪海,那凍裂體膚的寒氣,那逐漸吞噬著山峰的夜影,再加上找不到過夜的地方,這一切不由得爵士膽戰心驚起來。這時少校忽然以鎮靜的語氣叫道:

  「那兒有一座小屋!」

  第九章 印地安人的「王宮」

  要不是少校,任何別的人就是從那小屋旁邊走了一百遍,乃至從那小屋頂上踏過去也不會發現那裡有間小屋。因為那只是雪地上凸出的一點,和四周的岩石混雜在一起,幾乎看不出來。那小屋埋在雪裡了,非扒開不可。威爾遜和穆拉地拼命地扒了半小時才把那小屋的入口扒開了。全隊的人都趕快擠了進去縮成一團。

  這小屋是印第安人用土坯建成的,正方形,長寬各3.3米,矗立在一個雪花岩的頂上,只有一個小門,門前有一個石梯,門雖狹窄,一旦刮起那種颶風,雪花和冰雹依然鑽得進去。

  小屋裡足可容納10人,四壁雖然在雨季擋不住雨,此時卻至少可以避一避零下10度的寒氣。此外,屋內還有一個灶爐,土坯煙囪,磚縫用石灰糊嚴,生火取暖,抵抗外面的寒冷,還是可以的。

  「總算有個棲身之處,雖然不很舒服,」哥利納帆說。「我們要感謝老天爺把我們引到了這裡。」

  「還嫌不舒服嗎?是一座王宮啊!只可惜沒有禁衛軍和朝臣。我們在這裡算是舒服極了。」巴加內爾說。

  「尤其是灶爐裡燒起一把旺火。」奧斯丁說,「我覺得,大家餓固然是餓了,凍僵更是吃不消,以我個人來說,能找到一把柴比能打到一些野味還要開心些。」

  「好呀,我們想法子去找點東西來燒燒。」巴加內爾說。

  「在這高低岩兒的頂上想找東西來燒?」穆拉地帶著懷疑的神色搖搖頭,說。

  「屋裡既然有灶爐,外邊就一定可以找到燒的東西。」少校回答。

  「麥克那布斯說得對,你們佈置一下,準備晚飯,我打柴去。」爵士說。

  「我和威爾遜陪你去。」巴加內爾說。

  「你們要不要我陪?」羅伯爾爬起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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