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格蘭特船長的兒女 | 上頁 下頁


  哥利納帆爵士和海倫夫人幸福地生活在瑪考姆府裡。府外湖邊的幽徑充滿了楓樹和栗樹的深蔭,湖岸上還有人唱著古樸的戰歌。荒涼的山峽裡還有許多古代建築的遺跡,令人想起蘇格蘭歷史上的光榮。他們夫婦倆就常在這些美好的風景中散步。今天他們鑽進白樺樹或落葉松的林子裡,在一望無際的霜葉初黃的灌木叢中消失了。明天,他們又去攀登樂蒙山的峻嶺,或者騎著馬在人跡罕見的幽谷裡奔馳。他們觀察著、體會著、欣賞著那富有詩情畫意、直到今天還被稱為「羅布·羅伊之鄉」的勝境,以及沃爾特·司務特所歌頌的那些著名的景致。傍晚,當「麥克·法倫之燈」在天邊放出光芒時,他們就去沿著府第外的小道徘徊。這種古老的回廊像是給瑪考姆府套上一個象城堡樣的項圈。在那兒,他們倆坐在一塊孤立的石頭上,沉思著,在大自然的沉寂中,在淡淡的月光下,仿佛世界上再也沒有別的人;夜幕降臨,他們倆陶醉在這神奇和胸襟開朗的境界裡。只有兩顆相愛的心靈才能領略到大地上的這種秘密和朦朧。

  他們結婚後的頭3個月就是這樣過去了。但是爵士並沒有忘記他的妻子是一個大旅行家的女兒!他想,夫人的心裡一定還保存有他父親生前的那些願望。果然,他這種想法,一點也沒有錯,鄧肯號造好了,它將載著他們夫婦到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去,經過地中海一直到希臘附近的一帶群島。當丈夫把鄧肯號交給她使用的時候,我們可以想像到海倫夫人是多麼的快樂啊!是呀,到那風光明媚的希臘去度愛情生活,看著蜜月在那仙境一般的東方海岸上度過,世界上的幸福有比這個更大的更美的麼?

  然而,這時候哥利納帆爵士已經到倫敦去了。當前的急務是要救援幾個不幸的遇難船員,所以海倫夫人對這次短暫的分離,並不感到那麼鬱悶,只是懸掛著爵士,不知這件事能否辦成。第二天,接到丈夫的一封電報,她估計丈夫很快就可以回來。晚上收到一封信說要延期,因為爵士的建議碰到了若干困難。第三天,又有一封信,信裡爵士流露出對海軍部的不滿。

  這一天,海倫夫人心中不安起來,晚上,她正一個人悶悶坐在房間裡時,忽然總管家哈伯爾進來告訴她有一個少女和一個男孩,要求要和爵士說話,問她願不願去接見。

  「是本地人嗎?」夫人問。

  「不是的,夫人。因為我不認識他們。他們是乘火車到巴樂支(一個地名),由巴樂支到呂斯村的,他們是步行來的。」管家回答說。

  「請他們上來吧,哈伯爾。」夫人說。

  管家出去了。一會兒,那少女和小孩被引到海倫夫人的房裡來了。從他們的面孔一看就知道他們是姐弟倆。姐姐十六歲,她那漂亮的面孔顯得有些疲乏,那雙眼睛似乎是哭腫的,那副表情又沉著又勇敢,那身裝束又樸素又整潔。這一切叫人一見就對她發生好感。她攙著12歲的弟弟,這孩子態度堅決,好象是他姐姐的保鏢。真的!誰要是冒犯了他的姐姐,這條小好漢就會立刻站出來的。姐姐乍到夫人面前,有些楞住了。海倫夫人趕快先開腔說:

  「你們想找我說話嗎?」她邊問邊用眼光鼓勵著那女孩。「不是,不是找你。我們要找哥利納帆爵士本人。」那男孩用堅定的語氣回答。

  「請原諒他,夫人。」姐姐立刻說,用眼睛瞅著弟弟。「哥利納帆爵士不在家,」夫人又說,「我就是他的太太。如果我可以代替他的話……」

  「您就是哥利納帆夫人嗎?」那少女說。

  「是的,小姐。」

  「就是關於不列顛尼亞號沉沒的事在《泰晤士報》上登了一條啟事的那位瑪考姆府的哥利納帆爵士的夫人嗎?」「正是!正是!」海倫夫人趕快接著回答,「你們是什麼人?

  ……」

  「我是格蘭特小姐,夫人,這就是我的弟弟。」「啊!格蘭特小姐呀!格蘭特小姐!」夫人叫了起來。一面把那少女拉到身邊,拉住她的雙手,同時又吻著那小好漢的小臉。

  「夫人,關於我父親沉船的事,您可知道些什麼?他還活著嗎?我們還可能見到他嗎?我懇求您,請您說啊!」「我親愛的孩子,」海倫夫人說,「在這種情況下,我不願意給你們一個空歡喜……」

  「您儘管說,夫人,您說吧!我是夠堅強的,我不怕聽見壞消息,痛苦我能忍受下來的。」

  「我親愛的孩子,希望是很渺茫的,不過,也可能有一天你們會跟你們的父親重新見面的。」

  「上帝呀!上帝!」格蘭特小姐叫著,忍不住流下淚來,同時小羅伯爾抱住哥利納帆夫人的雙手直吻。

  一陣悲喜交集的情緒過去了,那少女不由自主地提出了很多問題。海倫夫人對她說了撈獲文件的經過,又根據文件說明了不列顛尼亞號怎樣在巴塔戈尼亞附近沉沒了。為什麼只有船長和兩個水手逃出了性命,後來可能爬上了大陸。他們是怎樣用三種文字寫了一個文件丟到海裡,向全世界求援的。」

  當海倫夫人這樣敘述著的時候,小羅伯爾眼睜睜地望著她。他的生命仿佛就懸在海倫夫人的嘴唇上。他的想像力在他的腦子裡刻劃出他父親必然會碰到的許多危險:他仿佛看見他父親站在不列顛尼亞號的甲板上,看見他在海浪中掙扎,他仿佛和父親在一起,扒住了海邊的岩石,後來又氣喘吁吁地在沙灘上爬著,離開了海上的狂瀾。在海倫夫人敘述的時候,他有好幾次嘴裡不自覺地叫了出來:

  「啊!爸爸!我們可憐的爸爸啊!」一面叫著,一面靠緊他的姐姐。

  至於格蘭特小姐呢,她雙手合十,一聲不響,仔細聽著,直到敘述完了,她才說:「啊!夫人!那文件呢?那文件呢?」

  「那文件不在我這兒,我親愛的孩子。」夫人回答。

  「不在您這兒嗎?」

  「不在,為了你父親,爵士把那文件帶到倫敦去了。但是文件裡寫的東西我都一字一字地告訴你們了,我們是怎樣找出了文件的正確意義,我也告訴你們了。在那些幾乎全部被海水浸蝕掉的殘餘字跡裡,波浪還保全了幾個數目字,只可惜經度……」

  「不需要有經度呀!」小男孩叫道。

  「是呀,羅伯爾。」夫人一面回答,一面看著他那副堅決的神情,不禁微笑起來,「因此,你看,格蘭特小姐,連那文件最細的地方你都知道了,你知道得和我一樣多呀!」

  「是的,夫人。但是我倒想看看我父親的筆跡。」「那麼,等明天吧,也許明天爵士就會回來。我的丈夫帶著這個不可否認的文件,想把它拿給海軍部的審計委員們看看,以便鼓動他們立即派船去尋找你父親。」夫人說。

  「是真的嗎,夫人?您二位真為我們去與海軍部交涉了嗎?」那少女叫了起來,表示十分感激。

  「是的,孩子,我們不該接受任何感激。隨便什麼人處在我們的位置,都會象我們這樣做的。但願我們使你們心裡產生的希望能夠實現!請你們就住在我們家裡,等爵士回來……」

  「夫人,您對我們這樣的陌生人這麼同情,但我們不能因此而過分打擾您呀!」少女說。

  「陌生人嗎?!親愛的孩子,你的弟弟和你在這屋裡都不是陌生人呀,你們既然來了,我要爵士能夠告訴格蘭特船長的兒女,人家將要怎樣設法去援救他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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