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多瑙河領航員 | 上頁 下頁 |
三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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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看不到他的臉呀,因為他背朝著我們。」澤朗有點不同意。 「看見他的臉對我又有什麼用?」蒂恰說道,「反正我是不認識他的,只不過在維也納遠遠地瞅了一眼。」 「這樣的話……」 「可是我清清楚楚地記得那艘船。」蒂恰打斷他的話,「那次我和拉德科混在岸邊的人群裡,看得很仔細,保證錯不了!」 「好了,咱們走吧?」其中一個說。 「走吧。」蒂恰同意了,同時解開腋下夾著的一包東西。 領航員依然沒有懷疑自己正被人窺伺著,也沒有聽見三人的靠近。當他們踏著河邊厚厚的草地輕手輕腳走來時,他仍然沒有注意到。他已經沉浸在夢幻中,任憑思潮逐著河水的浪花,一齊向娜佳和祖國奔去。 突然,一團亂繩一頭將他罩住,使他盲目、窒息、動彈不得。 他搖晃著,繃直身體,本能地掙扎,可是,弄得筋疲力盡也無法脫身,這時,只覺得腦袋上重重的挨了一擊,他頓時倒在船艙裡,昏迷過去。 過了好久,他才模模糊糊地意識到自已被一種叫做套式罩網的大漁網罩住了,這種網他自己曾多次用來捕魚。 塞爾熱·拉德科從半昏迷狀態中醒轉過來時,已經不在那張網裡。敵人就是憑藉這張網使他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這時,他被一根結實的繩子來來回回捆了無數道,再也動不了;而且,嘴裡塞著一團破布,使他無法叫喊;眼睛也被一根不透光的布條蒙住,什麼也看不見。 塞爾熱·拉德科漸漸蘇醒後第一個感覺是萬分驚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呀?他們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意味著什麼?他們要怎麼處置他呢?不過,從某種程度上說,他可以把心放寬些。如果他們是想殺害自己,那他早就死定了。既然他現在仍好好地活著,這就說明他們不想要他的命,而這些襲擊看,不管他們是幹什麼的,他們只不過要抓他回去罷了。 不過,他們抓他回去不是為什麼,出於什麼目的呢? 這個問題他實在難以答覆!他們是些盜賊嗎?……那他們用不著小題大做,謹慎小心地把攻擊對象捆綁起來,捅他一刀不是更簡單更可靠嗎?再說,這只小船如此簡陋,裡面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居然還會招致竊賊的光顧,那麼這些賊也太可憐了吧。 他們是為了報什麼仇嗎?……這就更加不可能了。伊利亞·布魯什從不招惹是非給自己樹敵。拉德科唯一的敵人就是土耳其侵略者,但他們不可能知道這個保加利亞愛國主義者已化名偽裝成一個漁夫。即使他們查了出來,拉德科又不是什麼聲名顯赫的大人物,值得他們如此冒險,遠離國境,千里迢迢趕到奧地利帝國的腹地來綁架他。即便真是這樣,與盜賊相比,土耳其侵略者更不會留著他,肯定早就把他幹掉了。 拉德科不得不承認,至少暫時一段時間,還無法瞭解綁架的真相。他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不再浪費精力無益地猜測了,而是全力對待隨後麻煩,同時,想方設法,一有機會就逃出去,奪回他失去的自由。 其實,他現在的處境很難,不可能有太多的機會脫身,他全身被繩子團團捆住,已經變得僵硬了,絲毫動彈不得。眼睛被布緊緊蒙住,根本無法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拉德科只有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聽覺上,所能感覺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他現在躺在一艘船的底部,而且肯定是他自己的船。一些強健的手臂正在拼命地劃槳,船在快速前進。櫓在槳耳中發出的嘎吱嘎吱的聲音和江水擦過船幫的嘩嘩聲清晰可辨。 但是,船在朝著什麼方向行駛呢?這是他腦子裡想的第二件事,這件事倒難不倒拉德科。因為他感覺到身體左右兩邊的水溫有著明顯的差別。而且船槳每劃一下,船身就會震動一下,他從這種震動中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是順著前進的方向躺著。剛才,歹徒們襲擊他時,太陽剛剛過了中天,因此他便很容易地從中得出結論:他身體的一半躺在船壁投下的陰影裡,而船正由西向東航行,也就是說繼續順流而下,跟以往聽命于它的合法主人的航向完全相同。 那些扣押他的人,彼此之間沒有說過一句話。除了劃槳時發出的「吭吭」聲以外,他聽不到半點人聲。這樣靜悄悄的航行持續了大約一個半小時,突然,陽光照到了他的臉上,拉德科立刻知道船向南拐彎了。領航員一點都未覺得奇怪,他對多瑙河了如指掌,哪怕是最小的河灣也都諳熟在心,他知道,船現在是沿著皮利什山腳下的彎道航行,可能不久後就又要朝東開,再向北拐,這樣繼續向前一段航程後,多瑙河便開始朝巴爾幹半島方向直瀉而下。 但是,領航員只猜對了一半。當拉德科估計船已行駛到皮利什河曲當中時,劃槳擊水的聲音戛然停了下來。船隻是靠著慣性向前飄著,突然,一個粗蠻聲音吼了起來。 「拿船篙來,」一個襲擊者說。可惜拉德科眼睛被蒙,看不見說話的人。 話猶未了,小船猛地晃動了一下,接著後來嘎吱嘎吱的聲音,好像船身輕輕擦過一個堅硬的物體。隨即,塞爾熱·拉德科被抬了起來,從幾雙手上傳遞過去。 很顯然,小船靠在另外一艘體積大得多的船邊,這個俘虜就像包裹一樣被裝上了另一艘船。拉德科豎起耳朵,仔細留意著周圍的動靜,但還是沒能捕捉到支言片語。歹徒們一句話也沒說,除了感覺到他們粗糙的手和氣喘吁吁的胸膛裡呼出的粗氣外,這些看管他的人沒有暴露出其他任何東西。 再說,拉德科的身體顛簸著,被這些人東拉西扯,他根本沒心思去思索其他問題。他被抬了上去,又沿著梯子被抬了下來,腰部給梯子狠狠地刮了一記,他的身上被撞疼了多處,於是,他猜出,他們讓他的身體通過了一個狹窄的入口。終於,他們去掉了他的蒙眼布條和堵住他嘴巴的東西,然後,把他像一個包袱一樣仍了下去,同時傳來一聲沉悶的聲響,一扇活門在他頭頂上砰的一聲關上了。 拉德科給摔得昏蹶了過去,過了很長時間才慢慢蘇醒過來。清醒以後,儘管眼睛和耳朵都能用了,但他的處境似乎沒有任何好轉,他們認為無需再堵他的嘴,顯然是因為沒有人能聽見他的叫喊;他們去掉蒙眼布條,是因為下面沒有一絲亮光,一片漆黑,即使他睜著眼睛也是白睜,對他同樣無所幫助。隨著感覺器官的恢復,這個被囚之人推測自已被關在一艘船的底艙裡,他費盡力氣,還是沒能發現有一絲一縷的亮光從板縫中透進來。他什麼東西也分辨不出來。這絕不像地窖裡的黑,在地窖裡,總還能辨別出一些微弱的光亮;而這裡卻是不折不扣的漆黑,就像是籠罩在墳墓裡的黑暗。 過了有多長時間了?拉德科估計應該是夜半了吧。突然,一陣喧嘩從遠處傳來,由於距離的關係而模糊不清。人們奔跑著,咚咚的腳步聲又漸漸地近了,還有沉重的包裹在他頭頂上拖過的聲音。他判斷了一下,那些陌生的夥計與他之間只不過隔了一層地板的厚度。 聲音近在咫尺。現在隔壁有說話聲傳來,大概就在他的囚室某塊板壁的另一側,不過,拉德科猜不出他們講話的內容。 何況,聲音不一會兒就消失了。這個可憐的領航員的四周複又陷入了死寂,無邊無際的黑暗籠罩著他。 塞爾熱·拉德科昏睡過去。 第十一章 落入敵手 卡爾·德拉戈什及其部下邊打邊撤走了之後,勝利者先在戰鬥的地方停留了一會兒,準備好擊退敵人的反攻,與此同時,那輛馬車則向多瑙河方向遠去。直到過了足夠長的時間,使他們能夠確信警方隊伍已完全撤離,那幫歹徒才在頭目的命令下上路了。 他們很快就抵達了不到五百米遠的河畔。馬車在那兒等著他們,車的對面就是一艘平底駁船,在離岸幾米遠的地方便可以瞥見駁船的黑影。 距離不長,扛活的人卻很多。不大會兒工夫,兩隻小船來來回回幾趟便把馬車上的貨物裝上了駁船。馬車隨即離開河邊,消失在黑夜裡。大部分參加了林間空地那一戰的歹徒在拿到他們的報酬後,就陸續消散在曠野中。只有八個人上了駁船。除了駁船甲板上堆著的那些包裹,剛才發生的這樁罪行沒有留下其他任何痕跡。 事實上,流竄在多瑙河地區的這夥著名的強盜僅僅只有這八個人。至於其他人,他們只是不確定的下級人員中的一小部分,根據作案地區的不同,選擇當地的人來幫忙。這些人從來不參與真正意義上的搶劫,他們的角色僅僅限於運運貨、放放哨或者看看東西,而且只是到了要向河邊運送贓物時才用到他們。 這種組織方式是最靈活機動的。通過這種手段,匪幫在整個多瑙河流域擁有數不清的人手,而其中僅有極少數人瞭解自己參與的活動的性質。這些人是從最愚昧無知的階層中招募來的,通常都是真正的粗人,他們還以為自己參加的是普普通通的走私活動,並且也不想知道得更多。他們從來沒有打算在指揮他們行動的這人和那個著名的強盜拉德科之間建立絲毫的聯繫。這個「拉德科」儘管對他們隱瞞了自己的名字,但他似乎莫名其妙地喜歡在這個犯罪現場都留下一點洩露自己身份的痕跡。 其實仔細想想,這些雇來的人如此漠不關心事情的始末也是不足為奇的。因為這些案件陸續發生在整個多瑙河流域,那麼長的距離,自然就很分散了。每兩次案件發生的間歇,足以使公眾的情緒平靜下來。拉德科這個姓氏只是在各個警察局變得要悲的著名,那是由於他們集中了整個大河流域的控訴。在各個城市、報紙都以頭版大標題的醒目報道渲染此事,所以有產階級也對拉德科特別關注。但是,大多數人,尤其對農民而言,拉德科只是普普通通的上個歹徒,並非與眾不同,遭他的殃也只是一次,之後就再也不會看見他,很快就淡忘了。 不過,船上的那八名歹徒彼此可都十分熟悉,他們形成了一個真正的黑幫組織。他們駕著這艘駁船不停地往返於多瑙河上。一出現有利可圖的搶劫機會,他們就停泊下來,在附近招募必要的人馬,然後,等贓物都安全地裝上了他們的浮動蔽所,他們就重新起航,去窺探新的下手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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