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凡爾納 > 八十天環遊地球 | 上頁 下頁 |
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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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路路通已經到了郊外,四野盡是一望無際的稻田,這裡有各色的鮮花,它們在展示著即將消逝的顏色,發散著最後的香味,其中也有盛開的山茶花,但是這種山茶花不是長在小山茶樹叢裡,而是長在成棵的大山茶樹上。在那些築有竹籬笆圍牆的果樹園裡,種著櫻桃樹、李子樹和蘋果樹。當地人種這些果樹,與其說是為了賣果子倒不如說是為了賣花。果園裡裝置著怪模怪樣的草人和不斷發出尖銳響聲的驅鳥機,防止那些麻雀、鴿子、烏鴉和其他貪食的鳥類來啄食果子。沒有一棵高大的杉樹上沒有巨鷹的巢穴。沒有一棵垂楊柳的樹蔭下看不到象在憂鬱沉思著的單足獨立的鷺鷥。這裡到處都是小鳥、野鴨、山鷹和野雁,此外還有很多仙鶴,日本人把仙鶴當作神鳥看待,認為仙鶴是長命富貴的象徵。 路路通正在這樣信步遊逛的時候,忽然在草叢裡發現幾棵紫蘿蘭。 「妙啊!」他說,「這就是我的一頓晚飯。」 但是當他聞了一下之後,卻發現這些紫蘿蘭半點香味也沒有。 「真倒黴!」他心裡說。 說實在話,這個小夥子因為有先見之明,所以在離開卡爾納蒂克號之前他已經盡可能飽飽地大吃了一頓,可是跑了這一整天,他覺得肚子簡直是空得要命。他曾經特別注意了一下:當地肉鋪裡的架子上根本就沒有山羊肉、綿羊肉或是豬肉。他知道這裡的牛只能留作耕田,殺牛是犯罪的。於是他便得出結論:在日本,肉食是很少的。這一點他確實沒有看錯,不過這倒沒有什麼,既然肉店裡沒有豬牛羊肉,他的肚子也完全習慣於吃別的肉,如野豬肉、鹿肉、鷓鴣肉、鵪鶉肉、家禽肉或魚類等等。日本人吃大米的時候幾乎就是只拿這些肉類作為副食。但是路路通對於自己當前的遭遇必須抱著逆來順受的態度,至於搪塞肚子的問題只好拖到明天再去考慮。 黑夜來了。路路通又重新回到了辨天區。他在大街上溜溜達達,只見到處是五光十色的燈籠。他欣賞著那些闖江湖藝人的驚人絕技和那些在空地上招徠了許多觀眾來看望遠鏡的星象家。最後路路通又回到了港口,只見港裡漁火點點,那是漁人用樹脂燃起的火光,他們在誘惑海上的魚群。 大街上的行人終於漸漸少了。人群剛剛消失,就出現了查夜的警官,他們都穿著漂亮的制服,前後簇擁著一群侍從巡兵,簡直像是出國的大使。每當路路通碰到這種神氣後現的巡邏隊的時候,他就開玩笑說: 「好!不錯啊!又是一個到歐洲去的日本使節團。」 第二十三章 路路通的鼻子變得很長很長,長得簡直不象話 第二天,路路通是又餓又累,他對自己說,不管三七二十一,得先想辦法吃飯,越快越好!其實他還有一條出路,那就是賣掉他那只表,但是他寧願餓死,也不肯賣表。不過,對於這個能幹的小夥子來說,目前也正是一個機會,或者可以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那就是靠他那雖然不怎麼優美動聽,但卻渾厚有力的天賦歌喉去沿街賣唱。 他頗會一些法國和英國的陳詞舊調,於是他就決定去試試看。看樣子日本人一定是喜歡音樂的,既然他們這裡都聽慣了鐃鈸、銅鑼和大鼓的聲音,他們也一定能欣賞一位歐洲聲樂家的歌喉。 不過要是馬上就拉開場子賣唱,似乎時間還太早了一點,那些硬是被他吵醒了的歌迷八成也不會拿出鑄著天皇肖像的錢幣賞給歌手。 路路通決定再等幾個鐘頭,但是當他在路上走著的時候,忽然心血來潮,他覺得要是穿上一套江湖藝人的衣服,豈不更妙?這時,他就想到把自己的西裝去換一套更適合於他現在身分的估衣,再說,拿西裝換套估衣一定還能找回點錢來,那就可以立即拿來飽餐一頓。 主意是拿定了,剩下的問題只是如何去做了。路路通找了老大半天才找到了一家日本估衣店。他向店主說明了來意,店主很喜歡他這套西裝。過不一會兒,路路通就穿著一套舊和服戴著一頂由於陳舊而褪了色的花紋頭巾走出了估衣店,而且在他口袋裡還叮玲噹啷地響著幾塊找回來的銀幣。 「妙啊!」路路通心裡說,「現在我簡直覺得是在過節了!」 這個打扮成了日本人的小夥子如今頭一樁事就是走進一家小小的茶飯鋪,在那裡叫一點零碎雞鴨肉,弄了點米飯,他完全像是那種吃上頓愁下頓的人一樣省吃儉用,湊合著吃完了這頓早飯。 當他把肚子填飽了之後,他就對自己說:「現在我可不能糊裡糊塗地過日子啊!要是把這一套估衣再賣了,想換一套更日本化的衣服,那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我必須快想辦法,儘早地離開這個『太陽之國』。這個地方留給我的只不過是一個倒黴的回憶罷了!」 這時,路路通一心想去查詢一下有沒有開往美洲的郵船,他希望能到船上當一名廚師或侍者。他不要報酬,只要許他白坐船,又管飯就行。他先到舊金山,然後再說下一步怎麼辦。目前主要的問題是要想辦法從日本到新大陸,想辦法跨過太平洋上這四千七百海裡的路程。 路路通完全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他立即向橫濱港口走去。但是,當他離碼頭越來越近的時候,他對那個自己最初覺得簡而易行的計劃就越來越感到沒有把握了。人家憑什麼需要我這樣一個人到他們美國船上當廚師或侍者呢?我這麼一身奇怪的打扮,人家憑什麼會那麼信任我呢?我有什麼值得叫人家相信的介紹信呢?我能給人家提出什麼證明文件或保證人呢? 當他正在這樣苦思苦想的時候,他的視線忽然落在一張很大的海報上,這張海報正由一個似乎是馬戲團小丑的人物背著,在橫濱的大街上走來走去。海報上面用英文寫著: 尊貴的維廉·巴圖爾卡先生的 日本雜技團 出國赴美公演之前,最後一次演出 在天狗真神佑護下演出特別節目 ——鼻子長長鼻子—— 驚心動魄精采絕倫 「到美國去!」路路通叫著說,「這正是我想的事!……」 於是,他就跟在這個背著海報的人後面,走了一會兒,又回到了辨天區。一刻鐘後,他來到一個很大的馬戲棚門口。棚上豎著一排排花花綠綠的旗子,牆壁外面畫著一些雜技演員的肖像,這些畫像都毫無立體感覺,但是色彩卻非常鮮明醒目。 這裡就是尊貴的巴圖爾卡先生的雜技團劇場,他是一位美國巴爾努式的雜技團經理。他手下有一大批演員。其中有跳板演員、雜技演員、小丑、魔術師、平衡技巧演員和體操演員。按照海報上說今天是他們離開這個太陽帝國到美國去以前的最後一次演出。 路路通走進了馬戲棚前面的圓往回廊,要求見一見巴圖爾卡先生。巴圖爾卡親自出來了。 「你找我幹什麼?」巴圖爾卡問道,他這時把路路通當成個日本人了。 「您需要一個傭人嗎?」路路通問。 「一個傭人?」這個馬戲班經理拈著他那下顎上毛茸茸的灰鬍子說,「我這裡有兩個傭人,都很忠實,很聽話,他們從來也沒有離開過我,他們給我工作也不要工錢,我只要給他們飯吃就行,……喏,你瞧!」他說著就舉起了自己的兩隻粗胳臂,上面鼓著一條條的青筋,活象低音提琴上的粗弦一樣。 「那麼,就是說,我對你一點用也沒有了?」 「一點也用不著。」 「倒黴!可是,跟你一道去美國對於我倒是挺合適的。」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尊貴的巴圖爾卡先生說,「你這身打扮要說是象個日本人,那我就可以說自己象個猴子了。你幹嗎要穿這樣的行頭啊?」 「能穿什麼就穿什麼唄!」 「這倒是實話,你是法國人嗎?」 「對了,道地的巴黎人。」 「那麼,不用說您一定會裝腔作勢嘍?」 路路通發現別人因為自己是法國人竟得出這樣的結論,實在有點惱火,他說: 「不錯,我們有些法國人確實是會裝腔作勢,但是比起你們美國人來那還是小巫見大巫啊!」 「對!好吧,即使我不能雇你作傭人,我可以請你當我們雜技團的小丑。老兄,您明白嗎?在法國你們扮演外國小丑;可是在外國,人家都扮演法國小丑。」 「哦!」 「再說,你的身體也挺棒,不是嗎?」 「是挺棒,特別是吃飽了以後就更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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