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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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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船頭欄杆處,仔細地觀察這個物體。 海員們的話語傳到我的耳際。海水帶來的任何東西,哪怕很小,卻使他們感到興趣。 「這根本不是鯨魚,」帆篷師傅馬爾丁·霍特鄭重聲明,「是鯨魚,我們觀察這麼長時間,至少也該換一兩口氣了!」 「當然不是鯨魚,」撚縫師傅哈迪肯定地說,「說不定是棄船的骨架……」 「這是魔鬼從海底送上來的!」羅傑斯喊道,「夜裡你們跳上去試試!保證你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要劃破你的臉,把你沉到水裡去!」 「我相信你的話,」德拉普加了一句,「這類漂流物比岩石還危險。今天在這邊,明天在那邊,怎麼躲得開呢?……」 赫利格利剛剛走過來。 「你說呢,水手長?」我問他一句。他在我身旁,臂肘支在欄杆上。 赫利格利仔細觀看。強勁的海風吹拂著,雙桅船迅速向漂流物駛去,發表意見更容易些了。 「依我看,傑奧林先生,」水手長針鋒相對地說,「咱們看見的這個玩藝兒,既不是鯨魚,也不是棄船殘骸,很簡單,就是一塊浮冰……」傑姆·韋斯特用望遠鏡看…… 「一塊浮冰?……」我高聲叫道。 「赫利格利錯不了,」傑姆·韋斯特肯定地說,「確實是一塊浮冰,水流帶來的一塊冰山……」 「怎麼?」我接著說,「能一直帶到緯度為四十五度的地方?」 「這種事常有所見,先生,」大副回答道,「法國有位航海家布洛斯維爾船長,據他說,浮冰有時往上一直走到開普敦附近,一八二八年他在那個緯度上就曾經遇到過。」 「那這塊很快就會融化了……」我說,對韋斯特大副賞光給我那麼仔細的回答,頗感意外。 「可能大部分已經融解了,」大副肯定說,「我們所看見的,肯定是一座冰山的殘留部分,整座冰山說不定有幾百萬噸重呢!」 蘭·蓋伊船長剛剛從艙面室走出來。他看見一批水手圍著傑姆·韋斯特,就向船頭走來。 大副與他低聲交談幾句,將望遠鏡遞給他。 蘭·蓋伊將望遠鏡對準漂流的物體。雙桅船比剛才又接近了一海裡。他觀察得了一分鐘左右。 「這是一塊浮冰,」他說,「幸虧它融解了。若是『哈勒佈雷納』 號夜間撞到它上面,很可能已經受到嚴重損壞。」 蘭·蓋伊船長觀察得那麼仔細,使我驚訝不已。似乎他的目光無法離開望遠鏡的目鏡,簡直可以說那已經成了他的眼睛。他紋絲不動,仿佛釘子釘在甲板上一般。船隻前後顛簸也好,左右搖擺也好,他都漠然置之。他兩臂端直,這種姿勢他已經習以為常。他沉著冷靜地一直將浮冰保持在他的視野裡。他風吹日曬變成古銅色的臉膛上,呈現出一塊塊消瘦的痕跡和陰暗的斑點,雙唇中發出模糊不清的語句。 幾分鐘過去了,「哈勒佈雷納」號速度飛快,就要偏航繞過浮冰了。 「偏一格,」蘭·蓋伊船長說道,並不曾放下望遠鏡。 這個擺脫不了某個固定想法的人頭腦中想些什麼,我猜出來了。這塊浮冰,從極地大浮冰上分離出來,來自他朝思暮想的海域。他想就近看看這塊浮冰,也許想靠近一下,也許採集些碎屑…… 傑姆·韋斯特將命令傳達下去,水手長立即將下後角索稍微放鬆,雙桅船轉了一格,直朝浮冰駛去。很快我們距浮冰只有兩鏈(舊時計量距離的單位,一鏈約合200米)的距離了,我得以仔細觀察。 與剛才觀察到的情形一樣,中央隆起部分已四面融化。水柱沿四壁流滴。今年暖季來得早,現在剛剛九月,太陽已有足夠的力量引起融解、推動融解,甚至加速融解了。 水流一直帶到緯度四十五度地方的這塊流冰,肯定天黑以前就會完全消失,不留任何痕跡了。 蘭·蓋伊船長現在不用望遠鏡了,但他一直在觀察著流水,開始分辨出一個異體。漸漸地,隨著融解的進行,異體更加清楚地顯露出來——有個形狀似人的黑乎乎的東西,臥在雪白的冰層上。 我們首先看見現出一隻手臂,隨後,一條腿,上身,頭部,而且完全不是赤身裸體,而是穿著深色衣服。我們簡直驚恐萬狀! 有一陣,我甚至覺得他的四肢在動……他的手向我們伸出來…… 船上人員不由自主地叫喊起來。 不!人體並不動彈,而是輕輕地在冰面上滑動…… 我朝蘭·蓋伊船長望了一眼。他的面孔,與從遙遠的南極高緯度地區漂來的這具死屍的面孔一樣蒼白! 立即行動起來,去搭救這個可憐的人——說不定他還有一口氣呢!……無論如何,也許他口袋裡裝有什麼文件,可以確定他的身份!……為他作一次最後的禱告,然後將這人體的殘骸扔進大海深處,那是埋葬遇難海員的墳墓!…… 放下小艇。水手長坐到艇內,兩名水手,格雷希恩和弗朗西斯,每人一槳。傑姆·韋斯特採取阻帆措施,橫過三角帆和前桅支索帆,將後桅帆腳架拉緊,已經止住雙桅船的餘速。現在船隻幾乎停滯不動,只隨著海水的長浪上下起伏。 我的眼睛盯住小艇。海水正在吞噬浮冰,小艇已靠近它的側緣。 赫利格利找了一個稍微結實的地點下到浮冰上。格雷希恩隨後下艇。弗朗西斯用帶四爪錨的纜繩保持小艇不動。 兩人一直爬到屍體旁邊。一人拉腿,一人拉臂,將屍體裝上小艇。 劃了幾槳,水手長就回到了雙桅船上。 死屍從頭到腳均已冷凍,放在前桅桅座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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