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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八


  羅朗講到這裡停了下來,看到約翰爵士沒有吭聲,他用目光詢問他的意見。

  「請徑直講下去吧,」英國人回答說,「我聽著,因為我可以肯定,您向我講了這麼許多話,只是為了要講您還沒有講出來的話,我等著。」

  「好吧,」羅朗笑著說,「您說得對,親愛的,您懂得我的話,就像我們是中學裡的同學一樣。那麼,您知道昨天晚上整夜在我腦子裡翻騰的想法嗎?那就是我想親自去看看那些耶戶的夥伴是些什麼樣的人。」

  「噢,是啊,我懂了,您沒有能使自己被德·巴爾若爾斯先生殺死,您想設法讓摩岡先生殺死。」

  「也許被另一個人,我親愛的約翰爵士。」年輕的軍官回答說,「因為我向您聲明,我對摩岡先生沒有什麼特別的惡感,而且完全相反,儘管我最初的想法,在他走進餐廳發表他的speech①的時候——你們是不是把這個稱作為speech?」

  ①英語:談話。

  約翰爵士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儘管我最初的想法,」羅朗說,「是向他撲過去,一隻手卡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掀掉他的面具。」

  「現在我瞭解您了,我親愛的羅朗,我果然在想,您為什麼沒有把這樣一個美好的計劃付諸實施。」

  「這不是我的錯,我向您發誓!我已經開始幹了,可是我的夥伴拉住了我。」

  「那麼說還是有些人可以拉住您的羅?」

  「不太多,只有他。」

  「因此您覺得很遺憾,是嗎?」

  「實際上也不是;這個勇敢的劫車賊幹他這個勾當時真是膽大包天,這種膽氣我是很欣賞的:我天生喜歡勇士。如果我沒有殺掉德·巴爾若爾斯先生,我非常想做他的朋友。事實上我在殺他的時候不可能知道他有多麼勇敢。現在我們來談談別的事情吧。這次決鬥給我留下了一個痛苦的回憶。不過我為什麼這樣動感情呢?當然,這不是為了和您論耶戶一幫子,也不是為了和您論洛朗先生的輝煌成就。……啊!那是為了對您準備在這兒進行的活動和您取得一致意見,可是我有兩個不利條件:我的家鄉沒有什麼好玩的;您的民族性格比較嚴肅。」

  「我已經對您說過了,羅朗,」塔蘭爵士向年輕人伸出手去說,「我把黑色噴泉府當成了一個天堂。」

  「好吧,可是,由於我怕您很快就會對這個天堂感到厭倦,我要盡可能使您感到高興。您喜歡考古嗎,像威斯敏斯特大教堂①和坎特伯雷大教堂②那些地方?我們這兒有布羅教堂,是一座非常美的教堂,它的花飾都是科隆邦大師親自雕刻的;關於它還有一個傳說,哪天晚上您睡不著的時候我可以講給您聽。您可以在那個教堂裡看到瑪格麗特·德·波旁③,美男子菲利浦④,和瑪格麗特·德·奧地利⑤的墳墓。我們將向您提出那個難以解釋的問題,也就是那句箴言『Fortune,infortune,fort:une.』⑧究竟是什麼意思,我自負地很想用這句話的拉丁文譯文『Fortuna,infortuna,fortiuna.』⑦來解釋它。您喜歡釣魚嗎,我親愛的客人?您腳下是拉雷蘇斯河,您手頭有愛德華收集的魚竿和魚鉤,還有米歇爾收集的魚網;說到魚,您知道這是最不值得關心的事了。您喜歡打獵嗎?離開我們一百步路是賽榮樹林,當然羅,圍獵是不行的,必須放棄,可是可以用槍打。好像在我那些過去的怕人的修士的林子裡有很多野豬、抱子、免子和狐狸。沒有人到那裡面去打獵,理由是樹林屬￿政府的,而眼下,就等於是不屬￿任何人的。我以波拿巴將軍副官的名義,來填補這個空缺;我在阿迪傑河⑧打奧地利人,在尼羅河打馬穆魯克騎兵,現在我去打野豬、黃鹿、抱子、狐狸和兔子,我們倒來看看有誰敢說我這樣做不好,一天考古、一天釣魚、一天打獵。這樣已經有三天了;您看,我親愛的客人,我們要擔心的只剩下十五六天時間了。」

  「我親愛的羅朗,」約翰爵士鬱鬱不樂地說,他並不回答年輕軍官的冗長的即興談話,「您永遠也不肯告訴我您為什麼那麼激動,為什麼那麼悲哀嗎?」

  ①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英國十三世紀建成的教堂。

  ②坎特伯雷大教堂:英國十二世紀建成的教堂。

  ③④⑤見第22頁注②、③、①。

  ⑥法語:見第23頁注①。

  ⑦拉丁文:見第24頁注①。

  ⑧阿迪傑河:意大利第二大河,在波河之北,源出北部阿爾卑斯山地下方的穆塔河。

  「啊!看您說的,」羅朗又發出了他那刺耳而痛苦的笑聲,「我從來也沒有像今天早晨這樣高興過,心裡不痛快的是您,爵爺,您太悲觀了。」

  「有一天,我將成為您真正的朋友,」約翰爵士嚴肅地回答說,「到了那一天,您就會信任我,我將分擔您一部分痛苦。」

  「還有我一半的動脈瘤……您餓了嗎,爵爺?」

  「為什麼您向我提這個問題?」

  「因為我聽到樓梯上有愛德華的腳步聲,他是來告訴我們早餐已經預備好了。」

  果然,羅朗的語音未落,門打開了,愛德華進來說道:「羅朗哥哥,母親和阿梅莉姐姐在等爵爺和您吃早飯。」

  隨後,他抓起英國人的右手,仔細地觀察他的大拇指、食指和無名指的手指節。

  「您看什麼,我的年輕朋友?」約翰爵士問。

  「我看看您手指上有沒有墨水跡。」

  「如果我手上有墨水跡,那麼這些墨水跡又能說明什麼呢?」

  「說明您也許己經寫信到英國去了,您也許去要過我的手槍和軍刀了。」

  「不,我沒有寫,」約翰爵士說,「不過我今天會寫的。」

  「你聽到嗎,羅朗哥哥?兩星期以後我就會拿到我的手槍和我的軍刀了!」

  於是,孩子高高興興地把他粉紅色的、神色堅定的面頰伸給約翰爵士吻,爵士像一個父親一樣溫柔地吻了他。

  然後他們三人一起下樓到飯廳裡去,阿梅莉和蒙特凡爾夫人在那兒等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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