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一五四


  「立刻出發。不過您要吩咐給每個人一天的口糧,每匹馬兩天的飼料。記住,我需要得到迅速而準確的消息。」

  「我走了,哥哥;您還有什麼機密的囑咐?」

  「別把公爵的死張揚出去,讓人家以為他在我的軍營裡。把我的兵力講得誇大些,倘若找到親王的屍體,雖說他是個作過惡事的人,是個可憐的統帥,可他畢竟是法國王室的成員,您叫人把他裝在橡木箱裡,讓您的近衛騎兵們把他抬回來,以後好葬到聖德尼去。」

  「好的,哥哥,就這些嗎?」

  「就這些。」

  亨利捧起哥哥的手要吻它,哥哥卻一把把他抱在懷裡。「您再對我保證一次,亨利,」儒瓦約茲說,「您這決不是用這個花招好讓自己英勇地戰死吧?」

  「哥哥,我來找您的時候有過這個念頭,可是我向您發誓,我現在已經打消了這個念頭。」

  「什麼時候打消的?,

  「兩小時以前。」

  「在什麼場合?」

  「請您原諒,哥哥。」

  「好了,亨利,好了,保留您的秘密吧。」

  「哦!您真好,哥哥!」

  兩個年輕人又一次投入對方的懷抱,直到分手時還頻頻回首,微笑著揮手致意。

  七十三 偵察途中

  亨利滿懷喜悅,急忙趕去跟狄安娜和雷米相會。

  「請你們在一刻鐘內作好準備,」他對他們說,「咱們要出發了。你們在這條走廊那頭的小木梯的門口,會看到兩匹備好鞍轡的馬,你們隨著我們的隊伍一起行動,不要出聲。」

  隨後,他出現在環繞房屋的栗木陽臺上,喊道:

  「近衛騎兵的號手們,吹備鞍待命號!」

  號聲即刻響徹全鎮,掌旗官和士兵們來到房子跟前,排列成隊。

  他們的侍從們跟在他們後面來到,還帶著幾匹騾子和四輛大車。雷米和他的女伴聽從剛才的關照,隱藏在他們中間。

  「近衛騎兵們,」亨利說,「我的哥哥海軍元帥命令我暫時指揮你們,並給了我帶隊偵察的任務;你們中間的一百人將隨同我出發:這個任務是危險的,但你們是為了全軍的得救而走在前面。誰自願前往?」

  三百個人出列。

  「先生們,」亨利說,「我感謝你們大家,你們不愧是全軍的表率,但是我只能接受你們中間的一百人,我不想進行挑選,就讓運氣來決定吧。先生,」亨利轉向掌旗官說,「請您安排大家抽籤。」騎兵們抽籤的時候,儒瓦約茲向弟弟下達最後的指示。

  「聽好,亨利,」海軍元帥說,「田野已經幹了,照老鄉的說法,從孔蒂克到呂珀爾蒙德應該有一條路,你們是在兩條河之間行進,一條是呂珀爾河,另一條是埃斯考河;在埃斯考河上,你們在到呂珀爾蒙德之前能找到從安特衛普帶回來的船隻,至於呂珀爾河,就不一定要過去了。我希望你們能在昌珀爾蒙德之前就能找到糧倉或磨坊。」

  亨利聽完這些話後,準備出發。

  「等一下,」儒瓦約茲對他說,「你忘了一樁要緊的事:我的士兵抓住了三個農民,我撥一個給你當嚮導。不要有無謂的惻隱心:一發現有叛變的行跡,就立刻給他一槍或者一刀。」

  這最後一點安排好以後,他充滿柔情地擁抱了弟弟,下了出發的命令。

  由掌旗官抽籤決定的一百人,在德·布夏日的率領下,即刻啟程。

  亨利把那個嚮導安置在兩個始終緊握手槍的近衛騎兵中間。雷米和他的女伴混在僕從中間。對於他倆,亨利並沒有作任何介紹,因為他覺得他倆的出現已經激起了旁人的好奇心,假使再作特別關照來增強這種好奇心,只會有危險而不會有好處。

  於是他一眼都不看那兩位客人,免得使他們感到厭煩或不快,出了鎮,他就勒馬走在隊伍的邊上。

  隊伍行進得很慢,有時馬蹄下猝然會無路可通,整個偵察隊都陷入了泥潭。只要沒找到他們要找的堤道,就不得不像拴著絆索似的前進。

  不時有幽靈似的人影,聽到了馬蹄聲以後就逃遁,在原野上留下一長條一長條的腳印,這些都是過於匆忙地回到鄉下來的農民,生怕落到他們曾想趕盡殺絕的敵人手裡。有時候,也有又凍又餓、半死不活的可憐的法國兵,他們已經喪失了跟攜帶武器的人交手的能力,現在摸不准碰到的會是朋友還是敵人,所以寧可等待到天亮以後再重新踏上他們艱難的歸途。

  他們花了三小時才走了兩法裡,這兩法裡路把這支冒險的小隊引到了呂珀爾河畔,河邊有一條石頭的堤道。但是這時候在艱難後面接踵而來的是危險:有兩三匹馬踏到石縫裡踏了空,或是在泥濘的石頭上打了滑,連同騎者跌進仍然很湍急的河中水。不止一次從停在河對岸的一條什麼船上打來冷槍,打傷了兩個隨軍的侍從和一個近衛騎兵。其中一個侍從是在狄安娜身旁受的傷,她對這個人流露出憐惜之情,但是沒有為自己流露出絲毫怯意。亨利在這些不同的情況中,都向自己的部下證明了他不愧是一個稱職的隊長,一個真正的朋友;他的馬走在最前面,讓隊伍循著他的蹤跡行進,他與其說是信任自己的眼力,不如說是信賴哥哥給他的這匹馬的本能,就這樣,他冒著一己犧牲的危險,成功地把整支部隊引上了生路。

  離呂泊爾蒙德三法裡路時,近衛騎兵們遇到蹲在一堆用泥煤生的篝火前的六七名法國兵,這些可憐的人正在煮一大塊馬肉,馬肉是他們兩天來唯一的食物。

  近衛騎兵的馳近,在悲慘的筵席的賓客中引起一陣恐慌:兩三個人立起身想逃,但是有一個人坐著不動,拉住他們說:「好吧,他們如果是敵人,就會把咱們都殺了,一了百了倒也乾脆。」

  「法蘭西!法蘭西!」亨利喊道,他已經聽見了那人的說話聲,「到我們這兒來吧,可憐的人。」

  那幾個不幸的士兵認出了自己的同胞,奔了過來,近衛騎兵給他們披上大氅,給他們喝了點刺柏子酒,還讓他們跟僕從合騎一匹馬。就這樣他們跟著小隊一起前進了。

  再走半法裡路,又碰上了只剩一匹馬的四個輕騎兵,他們也同樣地被收容了下來。

  最後終於來到了埃斯考河邊:夜色很濃;近衛騎兵們在那兒遇到兩個人,他們正操著蹩腳的弗朗德勒話力圖讓一個船夫載他們到對岸去。船夫嘴裡說著威脅的話加以拒絕。掌旗官會說荷蘭話,就輕輕地趕到行列的頭裡,當隊伍停下的時候,他聽到這幾句話。「你們是法國人,應該死在這兒,你們別想過河。」

  兩個人中的一個用匕首抵住他的喉嚨,不再費那份勁去試著跟他講他的語言,乾脆就用地道的法國話對他說:

  「要是你不馬上把我們送過去,儘管你是弗朗德勒人,死在這兒的就是你。」

  「堅持住,先生,堅持住!」掌旗官喊道,「再過五分鐘我們就到了。」

  但是趁兩個法國人回頭聽這幾句話時,船夫解開了系船的纜繩,把兩人撇在岸上,刷地一下劃了開去。

  不過,有個近衛騎兵明白這條船是多麼有用,就縱馬淌下河去,用手槍一槍擊中了船夫。

  失去控制的小船,兀自在河裡打起轉來,不過因為它還沒到達河心,漩渦又把它推向河岸。船剛碰到岸邊,那兩個人就立刻抓住它,搶先爬上去。這種急於要單獨走開的行動,使掌旗官感到驚奇。

  「哎!先生們,」他問,「請問,你們是什麼人?」

  「先生,我們是海軍聯隊的軍官,你們看來是奧尼近衛騎兵吧?」

  「是的,先生們,很高興能為你們效勞,你們不跟我們一塊兒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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