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四十五衛士 | 上頁 下頁
八〇


  我們已經看到,希科在料到會有這四槍,因此他事先已經打好主意。聽到子彈噝噝的聲音,他放開韁繩,從馬背上滑倒在地上。事先他已經拔劍出鞘,左手也握著一把快得像剃刀、尖得像針芒的短劍。

  我們說希科就這樣跌落下來,著地的兩腿成了彎曲的但又隨時可以伸直的彈簧;同時,靠著在落馬時安排好的姿勢,他的頭正好有馬的前胸護著。

  從那隊將士中間傳來興奮的喊聲,他們看見希科落馬,以為他死了。

  「我早就對你們說過,你們這些蠢貨,」一個戴面具的人一邊縱馬前盤,一邊說;「你們前幾次都失敗了,就是因為沒有嚴格遵守我的命令。這下子他趴在地上了,不論他是死是活,搜他的身。要是他動彈一下,就結果了他。」

  「是,先生,」馬隊中有個人恭敬地回答。

  除了一個士兵以外,他們全都下了馬,那個士兵把所有的韁繩集中在一起,照管這些馬匹。

  希科決不是個信教虔誠的人;可是在這樣一個時刻,他心想,天主是有的,這個天主正對他伸開雙臂,不消五分鐘,這個罪人興許就會在天主面前聽候審判了。

  他喃喃地念著淒切而熱烈的禱詞,上天肯定已經聽到了。

  兩個人走近希科;他們手裡都握著劍。

  他們從希科嘴裡哼哼唧唧的樣子看出他並沒有死。

  由於希科沒有動彈。又全無自衛的表示,兩人中更賣力的那個冒冒失失地走到了他的左手邊;刹那間,短劍像彈簧彈出來一般刺進了他的喉嚨,短劍的護手壓在喉嚨上,如同在一塊軟蠟上蓋印似的。與此同時。希科右手握著的長劍有半截沒入了另一個想要逃跑的士兵腰間。

  「該死!」首領嚷道,「我們上當了:火槍上膛;過傢伙還活著。」

  「一點不錯,我還活著,」希科說,兩眼迸射出光芒;說著,他迅若閃電地向那個首領沖去,劍尖指到了面具。

  可是已經有兩個士兵圍住了他;他轉過身來。用劍狠狠地砍著了一個士兵的大腿,為自己解了圍。

  「弟兄們!弟兄們!」首領喊道,「火槍,該死的!」

  「在火槍準備好以前,」希科說,「我先要剖開你的肚子,狗強盜,我要割掉你面具上的帶子,看看你究竟是誰。」

  」堅持住,先生,堅持住,我來保護您,」一個聲音傳來,希科聽上去只覺得這個聲音就像是從天上降下來的。

  說話的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騎著一匹黑色的駿馬。他手握兩把槍,朝希科喊道:

  「低下身子,低下身子,見鬼!把身子低下去呀!」

  希科照他說的做了。

  一把手槍打響了,一個人滾倒在希科腳邊,手中的劍落在一旁。

  這時候那幾匹馬廝鬥起來;還活著的三個騎手想把腳跨進馬鐙,卻怎麼也跨不進去;趁著這片混亂,年輕人開了第二槍,又打倒了一個人。

  「現在是兩對兩了,」希科說;「慷慨的救星,您對付那一個,這一個交給我了。」

  說著他朝戴面具的那個騎士沖過去,那人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渾身在直打哆嗦,但還是像一個受過兵器訓練的人那樣舉手招架。?

  那個年輕人呢,他攔腰抱住他的敵人,甚至連劍都不用拔出來,就把這個敵人摔倒在地,並且用腰帶像綁屠宰場上的母羊那樣把他綁了起來。

  希科看見面前只剩下一個對手了,就重新恢復了冷靜,因此也就恢復了他的優勢。

  希科向那相當肥胖的敵人猛攻。直把他逼到大路的溝邊,然後使個第二種招架式的假動作,一劍刺中那人的肋骨中間。

  那人跌倒下去。

  希科伸腿踩住手下敗將的劍,不讓他再拿到,然後用匕首割斷了面具的繫繩。

  「德·馬延先生……」他說,「他媽的!果然給我料到了。」

  公爵沒有應聲,他已經昏迷過去,一半是由於血流得太多,一半是由於跌得太重。

  希科搔搔鼻子,這是也要做什麼事關重大的舉動時的習慣動作;接著,考慮了半分鐘,就卷起袖子,握著寬刃的短劍,挨近公爵,準備乾脆把他的頭給割下來。

  可是這時他覺得一隻鐵一樣有力的手臂握住了他的手臂,同時聽見一個聲音對他說;

  「慢著,先生!不殺倒在地上的敵人。」

  「年輕人,」希科回答說,「您救了我的命,這是確確實實的;我從心底裡感謝您;可是請您接受一個在這世風日下的年頭大有用處的小小的教訓。一個人在三天之內受到三次襲擊,冒過三次生命危險,他不曾有任何可以挑剔的言行,敵人卻像對付餓狼似的從遠處用火槍向他開了四槍,此刻他因為讓這些敵人流了血自己還十分激動,那麼年輕人,這個勇士,請允許我這麼稱呼他,可以大著膽子去幹我現在想幹的事。」

  希科重新抓住敵人的頭頸,準備動手。

  可是這一次年輕人又止住他。

  「至少,只要有我在這兒,先生,」他說,「您就不能這麼幹。您刺的創口已經在流血,您不能再這麼叫他流盡他的血。」

  「啐!」希科驚奇地說;「您認識這個混蛋?」

  「這個混蛋就是德·馬延公爵先生,權勢可以跟許多國王相比的親王。」

  「又是一個理……」希科嗓音低沉地說。「可是您,您是什麼人?」

  「是救過您的命的人,先生,」年輕人冷冷地回答。

  「如果我沒記錯,三天前把國王的信交給我的,就是您吧?」

  「正是。」

  「這麼說,您是為國王效勞的人,先生?」

  「我有這份榮幸,」年輕人躬身同答。

  「您既然為國王效勞,怎麼又來幫助德·馬延先生呢?嘿!先生,請允許我對您說,您不是國王忠誠的僕人。」

  「正相反,我以為此時此刻國王忠誠的僕人正是我。」

  「也許是的,」希科悶悶地說,「也許是的;可是現在不是討論這個問題的時候。您叫什麼名字?」

  「埃爾諾通·德·卡曼日,先生。」

  「嗯,埃爾諾通先生,咱們把這個權勢比得上世間所有國王的壞傢伙怎麼處置呢?因為我可有言在先,我是要走的。」

  「我會照看德·馬延先生的,先生。」

  「那邊在聽咱們說話的那個,您把他怎麼辦?」

  「那個可憐的傢伙什麼也聽不見,我想我把他抱得太緊,他昏過去了。」

  「好吧,德·卡曼日先生,今天您救了我的性命,可是您卻讓我的性命在今後將會遇到極大的危險。」

  「我今天盡了我的本分,將來的事天主自有安排。」?

  「但願如此吧。其實我也不喜歡殺死一個不能自衛的人,儘管這個人是我最兇惡的敵人。那麼,再見吧,先生!」

  希科跟埃爾諾通握手。

  「說不定是他有理,」他一邊說,一邊走去牽馬。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