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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貝圖納加爾默羅會女修道院(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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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去哪裡?您想吧,紅衣主教只要肯伸下手,這世上還能有他夠不到的地方?倘若我是個男子,到了迫不得已也許還能做到;可我是個女人,您想讓一個女人怎麼辦?您收留在這兒的那位年輕的寄宿女子,她可曾試圖逃跑過,她?」 「沒有,這是真的;但她的情況是另一回事,我相信她是出於什麼愛情而留在法國的。」 「這樣看來,」米拉迪話語中帶聲歎息,「如果她心中有所愛,她就不是完全不幸的。」 「這麼說,」女修道院長愈發感興趣地望著米拉迪,「我眼前看到的又是一個可憐的受迫害女子?」 「唉,是的,」米拉迪說。 女修道院長心懷忐忑看了米拉迪片刻,似乎一個新的念頭閃過她的腦際。 「您不會和我們神聖的信仰為敵吧?」她吞吞吐吐地問。 「我,」米拉迪提高嗓門說,「我,您說我是耶穌教徒!哦!不是的,我請正在聽我們講話的上帝作證,正相反,我是虔誠的天主教徒。」 「那好,夫人,」女修道院長一展笑靨說,「請您放心吧;您投奔的修道院決不是一座冷酷的監獄,我們定會作出必要的一切使您感到這裡的監禁生活讓人依戀。此外,您在本院將見到那位受迫害的年輕女子,她也許就是宮廷裡的某種陰謀的犧牲品,她討人喜歡,嫵媚動人。」 「您怎麼稱呼她?」 「我叫她凱蒂,是一位地位很高的某人託付於我的,我沒有想去瞭解她是否還有別的名字。」 「凱蒂!」米拉迪大聲說,「什麼!您肯定她是?……」 「她是讓人這樣稱呼她的,沒錯,夫人,難道您認識她?」 米拉迪暗自微笑起來,她已經意識到這個年輕女子可能就是她從前的侍女。想到那位姑娘就勾起她憤怒的回憶,一種報復的欲望使她的面部線條發生了扭曲,但臉譜變幻莫測的這個女人暫時失態的面容,幾乎又立刻恢復了鎮定自若和顏悅色的表情。 「那我何時能看到那位年輕的女士?我現在就已感到對她深表同情。」米拉迪問。 「就於今天晚上,」女修道院長說,「甚至白天也行。可您親口對我說過您已走了四天,今天早上您五點鐘就起身趕路,您需要休息,您就躺下睡一覺吧,到用晚餐時我們再叫醒您。」 一場新的冒險使米拉迪貪婪陰謀的心靈又撩撥起全面的激奮,給她帶來巨大的精神支撐,她本可能毫無睡意,但她還是接受了女修道院長的建議。十四五天以來,她已經歷了各種驚心動魄的煎熬,如果說她那一身鋼筋鐵骨還能經得住疲憊的摔打,但她的精神需要休息。 於是她告別院長,臥床小憩。但復仇的意念在輕輕地搖盪著她的心靈,凱蒂的名字又很自然地牽動著她的思緒。她又想起倘若她大功告成,那紅衣主教許給她的那個諾言幾乎權限無邊。現在她成功了,所以她將有可能對達達尼昂下手報復了。 唯一的一件事使米拉迪誠惶誠恐,那就是她想起了她的丈夫拉費爾伯爵,她本以為他已經死了,或者至少僑居國外了,然而她發現就是達達尼昂的至友阿托斯。 這就是說,如果他是達達尼昂的好朋友,那麼在一切陰謀活動中他該是幫助過達達尼昂的,王后也是借助這些陰謀活動揭穿紅衣主教閣下的全部計劃的;如果他是達達尼昂的好朋友,那他就是紅衣主教的仇敵;米拉迪將阿托斯無疑也算在復仇之內了,她打算採用迂回復仇法整死那個年輕的火槍手。 所有這些一廂情願對於米拉迪都是甜美的醞釀,所以,在這甘美希望的撫慰下,她很快入睡了。 她被回蕩在床邊的一個輕柔之聲喚醒,睜開雙眼,看見女修道院長站立於前,一位細皮嫩肉的金髮女郎相陪身旁,這位青年女子目不轉睛望著她,目光中洋溢著親切的好奇。 這位年輕女子的臉龐對於米拉迪完全陌生;這兩位女性在交換慣常的客套時,都帶著一種審慎的留意互相打量著:她們兩個都很美貌無比,但美得完全兩樣。而米拉迪意識到她在大方的氣質和高貴的舉態上都使對方望塵莫及,於是她一展笑靨。說真的,這位年輕女子身穿初學修女的服裝去進行這樣一類的競爭,是不會太占上風的。 女修道院長為她們二人——作了介紹,當她完成這種客套之後,因教堂有公務喚她辦理,她便留下兩位年輕女人單獨呆著。 初學修女看到米拉迪躺在床上,想隨院長一起離開,但米拉迪將她留下了。 「怎麼,夫人;」她對初學修女說,「我剛剛見到您,您就想剝奪我和您在一起的機會嗎?坦率對您講,我早就指望能見到您,想在這裡和您一起共度時光。」 「不是的,夫人,」初學修女回答說,「僅僅是我擔心錯誤地選擇了時間,因為您正在睡覺,您很疲勞。」 「唉,」米拉迪說,「正在睡覺的人能夠要求什麼呢?是美好的清醒,這個美好的清醒是您給我的,就請您讓我自由自在地充分享受一下吧。」 於是她抓起初學修女的手,將她拉到靠她床邊的一張扶手椅上坐下來。 初學修女隨身落座。 「上帝啊!」初學修女說,「我真太不幸了!我在這裡有半年了,沒有一點兒樂趣,現在您來了,您的光臨將是我的美好女伴,可是在這段期間,我卻十有八九又要離開這座修道院了!」 「怎麼!」米拉迪問道,「您不久就要離開嗎?」 「起碼我希望如此,」初學修女帶著絲毫不想掩飾的愉快表情說。 「我以為我聽人說過您曾受過紅衣主教的迫害,」米拉迪繼而說,「這也許是我們之間又多一層互相同情的理由。」 「這麼說我們善良的院長對我說的一切都是真的?她告訴我您也是那個心毒手狠的紅衣主教的受害者。」 「噓!」米拉迪止住她說下去,「即使在這裡我們也不要這樣談論他;我的一切不幸都是嘴不嚴造成的,我曾在一個自以為是朋友的女人面前,說了您剛才說的差不多的話,可是那個女人出賣了我。難道您也一樣,您也是被人出賣的犧牲品嗎?」 「我不是,」初學修女說,「我是自己忠心的犧牲品,我對一個我愛戴的女人曾忠心耿耿,為了她我曾幾乎獻出了生命,今後也許還得為了她而丟掉性命。」 「是她拋棄了您,是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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