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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一六二八年八月二十三日朴茨茅斯兇殺案(3)


  辦公室裡只剩下受傷的公爵、拉波特和帕特裡克。

  有人去找醫生,但沒能找到。

  「您一定會活下去的,您一定會活下去的,」奧地利·安娜公主的使者跪在公爵的沙發前連連說道。

  「她給我寫了什麼?」白金漢語聲微弱地問道;他帶著流血的傷口,忍受著巨大的疼痛惦記著他心愛的人,「她給我寫了什麼?你把她的信念給我聽聽。」

  「哦!爵爺!」拉波特說。

  「請聽我的命令,拉波特;你難道沒有看見,我的時間不多了?」

  拉波特打開封漆,將信箋呈遞于公爵面前,然而白金漢儘管竭力辨認字跡,但已力不從心。

  「你念吧,」他說,「你念吧,我已看不清什麼了;念吧!因為我也許馬上就什麼也聽不見了,那就不知道她給我寫了什麼我就死了。」

  拉波特便不再為難,他念道:

  公爵大人,

  自我認識您起,我由於您又是為了您而忍受了一切痛苦,正是出於此,倘若您曾考慮過我的安寧,我就懇求您停止對付法國的窮兵黷武,因為有人公開講,宗教是這場戰爭的可見之因,而暗中卻說您愛我才是這場戰爭的幕後之故。這場戰爭不僅對法英兩國會帶來巨大災難,而且對您公爵大人亦可帶來使我痛苦不迭的不幸。

  請照顧好您的生命,有人正在威脅您,在我將來不得不把您看作敵人前,您的生命對於我還是珍貴的。

  您親愛的安娜

  白金漢調動起他生命的全部殘存之力,凝神靜聽著來使的讀信,當信讀完時,他在這封信裡似乎感到一種酸楚的沮喪。

  「您難道就沒有別的口信要對我說嗎,拉波特?」他問道。

  「有的,大人,王后囑咐我告訴您要多留神,因為她已得到通知,說有人要暗殺您。」

  「就這些,就這些?」白金漢不耐煩地問。

  「她還讓我告訴您,她一直在愛著您。」

  「啊!」白金漢說,「謝天謝地!我的死對於她就不是一個外國人的死了!……」

  拉波特涕泗滂沱。

  「帕特裡克,」公爵說,「您把那裝有金剛鑽墜子的小盒子拿給我。」

  帕特裡克拿來他要的東西,拉波特立刻認出那是原屬￿王后的。

  「現在你取出裡面的白緞小香袋,那上面用珍珠繡的圖案是她姓名的首字母。」

  帕特裡克依舊奉命行事。

  「喏,拉波特,」白金漢說,「這只銀盒子,還有這兩封信,是她給我的唯一信物,您一定將其還給陛下;為了留著最後的紀念……(他在周圍尋找什麼珍貴的物品)您再帶上……」

  他還在尋找;可是他那終因死亡將至而變得昏暗的目光,只碰上從費爾頓手裡掉下來的那把刀,刀刃上殷紅的鮮血還在冒著熱氣。

  「您就再帶上這把刀吧,」公爵握著拉波特的手說。

  他還能將小香袋放進小銀盒裡,又放進那把刀,同時向拉波特示意他再不能說話了;然後,他發出最後一次痙攣,但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了,從沙發滑落到地板上。

  帕特裡克大叫一聲。

  白金漢本想發出最後一次微笑,而死神阻止了他的想法,但只想而沒有發出的微笑,宛若愛情的最後一吻,深深印刻於他的額頭。

  就在這時,公爵的私人醫生才茫然失措地趕到;他早已登上了海軍艦船,逼得人們不得不到那兒去找他。

  他來到公爵身邊,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手裡停一會兒,然後又放下。

  「一切都無濟於事了,」他說,「公爵死了。」

  「死了,死了!」帕特裡克叫起來。

  聽到他的叫聲,人群湧進屋內,到處是驚愕和騷動。

  溫特勳爵一看到白金漢命赴黃泉,便立刻朝費爾頓所在地跑去;他一直在司令部大樓的平臺上被士兵看守著。

  「混蛋!」他向年輕人罵道;自從白金漢死後,這位青年已經恢復不該再讓他忘乎所以的那種鎮定和冷淨,「混蛋!你幹了些什麼?」

  「我為自己報了仇,」他回話說。

  「你!」男爵說,「你是說你充當了那個該死女人的工具;但我現在對你發誓,她的這次罪行是她最後一次犯罪了。」

  「我不知您想說什麼,」費爾頓心平氣和地說,「我也不知道您指的是誰,大人;我之所以殺死白金漢先生,是因為他兩次拒絕讓您任命我為上尉,我懲罰了他的為人不公,僅此而已。」

  溫特勳爵驚愣地看著手下人正在捆綁著費爾頓,簡直不理解這個人竟如此麻木不仁。

  僅有一件事給費爾頓那光亮的額頭投上一塊疑雲。每聽見一次聲響,這個單純的青年都以為那是米拉迪的腳步和話語,以為是她前來認罪並和他一起同歸於盡而投入他的懷抱。

  驀地,他渾身顫抖,他的視線緊盯著海面上的一個黑點,從他置身的平臺望去,一切盡收眼底;憑藉一個海軍那鷹隼般的眼力,在那旁人只能看出是一隻臨波翱翔的海鷗之處,他卻認出是一艘單桅帆船正向法國海岸揚帆駛去。

  他臉色慘白,掐手捫心,他的心碎了,他恍然大悟了,這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背叛。

  「我要求最後一次寬恕,大人!」他向男爵請求說。

  「什麼寬恕?」男爵問。

  「現在幾點啦?」

  男爵掏出懷錶。

  「九點差十分,」他說。

  米拉迪提前一個半小時出發了。當她一聽見報喪的炮聲一響,她就立刻吩咐船長拔錨起航了。

  那條孤舟正在遠離海岸的藍天下劈波斬浪。

  「那是上帝的意願呀,」費爾頓帶著忠實信徒那聽天由命的口氣說;然而他的視線無法離開那條小船,也許他以為還依稀可見他就要為其獻出生命的那個女人的白色身影。

  溫特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揣磨著他的痛苦,他終於一切都猜到了。

  「就先懲罰你一個人,混蛋,」溫特勳爵對總是不由自主地望著海面的費爾頓說,「但我以懷念我非常熱愛的兄長名義向你發誓,你的那個同謀犯是逃不掉的。」

  費爾頓一聲不響地低下頭去。

  溫特急速走下樓梯,向碼頭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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