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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叔嫂間的談話(2)


  「也許是,但我會有我的辯解理由:因為我的手也許不是落在您身上的第一隻男人的手,我想是吧。」

  於是男爵以指控的手勢不慌不忙地指著米拉迪的肩膀,手指幾乎快要碰上了。

  米拉迪發出一聲低沉的吼叫,像一隻意欲反撲的母豹縮身後退,一直退到房間的一角。

  「啊!您想怎麼吼叫就怎麼吼叫吧,」溫特勳爵大聲說,「但您不要企圖想咬人,我預先正告您,因為那樣會自食其果的:這裡沒有預先解決遺產繼承的代理人,也沒有雲遊四方的騎士,為一個被我扣作女囚的美娘子來和我爭吵的;而我倒請了將要處置一個相當不要臉的女人的法官了,因為那個重婚婦厚顏無恥地溜到我兄長溫特勳爵的床上了;而且我還先通知您,那些法官將把您交給一個劊子手,他會將您的兩個肩膀變成一樣的。」

  米拉迪的雙目迸射出兩道咄咄凶光,儘管溫特勳爵身為男人,全副武裝地立於一個手無寸鐵的女人面前,但他仍感到一陣膽寒直透心底;但他沒有就此罷休,反而更加怒氣衝衝。

  「是的,我心裡有數,在繼承了我哥哥的財產之後,您也很想穩穩當當地繼承我的財產,但請您先明白一點,您可以親手殺掉我,或派人殺掉我,但我已經採取謹慎措施,我擁有的財產不會有一個便士跑到您的手裡。您不是已經很富了嗎,您不是擁有將近一百萬了嗎,如果您做壞事只是為了無休無止的喪心病狂的取樂,您就不能在您註定倒黴的路途中停下嗎?啊!請注意,要是我哥哥死後的名聲對我無所謂,您會進國家監獄坐一輩子牢,或去泰伯恩刑場滿足一下水手們的好奇心的;但是我不聲張,不過您呢,請您安安靜靜地忍著當囚犯。再等半個月或者二十天,我就要隨軍去拉羅舍爾城,出發前的頭一天,會有一艘軍艦來接您,我要看著那條船起航,把您送到南部殖民地;但您放心,我一定給您增派一名同伴,您稍有企圖重返英國或大陸的冒險舉動,他就會擊穿您的腦袋。」

  米拉迪全神注聽,燃燒的眼睛膨脹起來。

  「是這樣的,但時下呢,」溫特勳爵繼續說,「您得在這座城堡裡住下去,它的圍牆是厚實的,它的門扉是堅實的,它的鐵欄是結實的;而且您房間的窗子是陡峭朝向大海的,生死都忠於我的船員部下在您住房四周站崗放哨,監視著通往院落的所有道路;再說!就是您走出院子,您還要穿過三層鐵柵欄。禁令是準確的:一投足,一舉手,一句佯裝越獄的話,都會有人向您開槍的;如果您被打死了,英國司法界會感謝我替他們解決了一件麻煩事,我希望會這樣。啊!您的表情正在恢復鎮定,您的面容正在重現自信,您會說:『半個月,二十天,哼!在這段時間內,憑我足智多謀的頭腦,我會想出辦法的;憑我窮凶極惡的智慧,我會找到替罪羊的。您想得好,在這半個月內,我一定會從這裡出去的。』啊哈,您就試試吧!」

  米拉迪發覺心思被人識破,死勁用指甲掐著自己的肌肉,以盡可能地控制她面部的某種蘊涵,或是某種痛苦的表情。

  溫特勳爵接著說:

  「當我不在時,軍官一人指揮著這裡的一切,您已經見過他了,所以您已經認識他了。您看得出來,他知道遵守禁令,因為我瞭解您,您從朴茨茅斯來這裡,一路上您是千方百計讓他說話的。您覺得他怎麼樣?一尊大理石雕像會比他更冷漠更沉默麼?您對許多男人都已施展過誘惑力,可不幸的是您總是成功的;但請在他身上試試吧,沒關係!您要是把他也勾到手,我就向您宣佈您就是大魔女。」

  他走向門,突然打開它。

  「讓人去叫費爾頓,」他命令道,「請您再等一會兒,我馬上就把您托咐給他。」

  這兩個人都默不作聲。就在這寂靜中,他們聽見一陣沉穩而有節奏的腳步向前走來;陰暗的過道裡露出一個身影;我們已經結識的那年輕的中尉停在門口,等候男爵的吩咐。

  「請進,親愛的約翰,」溫特勳爵說,「請進,把門關上。」

  青年軍官走進屋。

  「現在,」男爵說,「請您瞧瞧這個女人,她年輕,漂亮,她擁有人世間的全部魅力,可是她是一個魔女,二十五歲就使自己成了罪犯,我國法院中存有她的犯罪檔案足可讓您看一年;她的聲音讓人對她產生好感,她的容貌用作勾引犧牲品的誘餌,她的肉體償付她的許諾,這是對她的公正評價;她將試圖勾引您,也許甚至想殺掉您。我曾把您從窮困中救出來,費爾頓,我任命您當中尉,您知道我在什麼情況下救過您一次命;我對您不僅是個保護人,而且是朋友,不僅是恩人,而且是父親;這個女人來英國,目的是要謀害我;而我現在抓住這條毒蛇了;好啦,我派人叫您來要對您說:費爾頓朋友,約翰,我的孩子,替我,尤其為您自己看住這個女人吧;用你的永福發誓,為使她得到應受的懲罰,你要看守住她。約翰·費爾頓,我相信你的誓言;約翰·費爾頓,我相信你的忠誠。」

  「勳爵,」年輕軍官說;他那純潔的目光中充滿他在自己心中所能搜到的全部仇恨,「勳爵,我向您發誓,一切照您願望辦。」

  米拉迪像受祭的供品,忍氣吞聲地接受著這種目光,誰也無法看到比她此時俊俏的臉蛋上流露出的那更加順從更加溫柔的表情;霎時間,溫特勳爵曾準備親手擒拿的這只母老虎的形象幾乎蕩然無存。

  「她決不能走出這間房子,聽見了嗎,約翰,」男爵繼而說,「她不能和任何人通信,萬一您想給她面子讓她說話,她也只能對您說。」

  「是,勳爵,我已發過誓了。」

  「現在,夫人,請您儘量和上帝言歸於好吧,因為您現在是受人的審判。」

  米拉迪不由自主地垂下頭去,仿佛感到已被這種審判壓垮。溫特勳爵向費爾頓示意一下走出門,費爾頓也跟著走出去,並隨手關上門。

  片刻間,走廊裡傳來一個海軍士兵前來站崗的沉重腳步,他腰別斧頭,手端火槍。

  米拉迪在同一種姿勢中靜呆了幾分鐘,因為她在想,也許有人在鎖眼中窺視她;然後她緩緩抬起頭,臉上重現令人生畏的威脅挑釁的表情,又走到門口聽一聽,在窗口望一望,隨後倒進一張寬大的扶手椅裡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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