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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家事(5)


  「要是他不能到達的話,那是他有事延誤了,僅此而已。他可能從馬上摔下來跌傷了,他可能從橋上栽下水,他可能跑得太猛了,得了一場胸炎症。哇!先生們!我們要考慮到各種事故的可能呀。生命是一圈用諸多小災小難串成的念珠,達觀者是含著笑一顆一顆數著的。請你們像我一樣當個達觀者,先生們,咱們上桌吃飯喝酒吧;什麼也不會像看一杯紅葡萄酒那樣,使未來的色彩呈現出玫瑰色。」

  「說得太對了,」達達尼昂說,「現在我每當喝涼酒時,我心煩意亂,真擔心這酒是否是從米拉迪的酒窖裡拿來的。」

  「你真挑剔,」阿托斯說,「一個多美的女人!」

  「一個打上標記的女人!」波托斯粗笑著說。

  阿托斯戰慄起來,抬手擦去額上的冷汗,然後帶著他不可抑制的躁動也站起身來。

  這時白天已過,夜晚的腳步雖稍蹣跚,但畢竟還是來了;小酒店的老主顧紛至遝來,熙熙攘攘。阿托斯由於口袋裡一直揣著他那一份金剛鑽兌的錢,故他再沒有離開過帕爾帕耶小客棧。再則,比西涅先生曾慷慨地請了他們吃過一頓飯,他覺得那是配得上他的好搭檔,於是他們便一起賭了起來;像平素一樣,這時七點鐘敲響了,他們聽見前去加雙崗的巡邏兵的腳步聲;七點半,又響起了歸營鼓。

  「我們被打敗了,」達達尼昂在阿托斯耳邊說。

  「你是想說我們輸了吧,」阿托斯不慌不忙地說,同時從他口袋裡掏出四枚比斯托爾扔在桌子上。「走吧,各位,」他接著說,「在打歸營鼓了,咱們去睡覺吧。」

  阿托斯走出帕爾帕耶客棧,達達尼昂緊隨其後。阿拉米斯挎著波托斯的胳膊殿后。阿拉米斯嘟嘟囔囔地背頌詩句,波托斯則不時地拔掉幾根鬍鬚以表失望之情。

  可是,在黑暗中,突然閃出一個人影,達達尼昂熟悉這人影的輪廓,接著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對他說:

  「先生,我給您帶來了您的披風,因為今天晚上天涼。」

  「普朗歇!」達達尼昂驚叫起來,他欣喜若狂。

  「普朗歇!」波托斯和阿拉米斯跟著又大叫一聲。

  「那好哇,是普朗歇,」阿托斯說,「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他答應過響八點鐘返回的,現在正好敲八點鐘。好樣的!普朗歇,你是一個說話算數的小夥子,如果有一天你離開你的現主人,我給你保留一個幹活的位置。」

  「哦!不,永遠不會的,」普朗歇說,「我永遠不會離開達達尼昂先生的。」

  就在這說話的同時,達達尼昂感覺到普朗歇在他手裡塞進一張紙條。

  達達尼昂看到普朗歇回來真想擁抱他,就像他出發時擁抱他那樣;但是他擔心在大街上向自己的僕人流露這種感情,這在路人看來顯得過分希奇,於是他忍住了。

  「我有一封信,」他對阿托斯和另兩位朋友說。

  「那好呀,」阿托斯說,「進到我們屋去看吧。」

  那封信如火一般炙燙著達達尼昂的手,他想加快腳步;然而阿托斯抓著他的胳膊牢牢不放,迫使這個年輕人不得不和他的朋友協調步伐一同前進。

  他們終於走進帳篷,點亮一盞燈,這時普朗歇站在門口,以免四位朋友受到驚奇。達達尼昂用一隻發抖的手拆開封印,打開他久盼不迭的這封回信。

  「Thandyou,beeasy.」

  這句英文的意思是:

  「謝謝,請您放心。」

  阿托斯從達達尼昂手中接過信,送到燈前點著火,直至燃成灰燼他才松了手。

  然後他叫普朗歇:

  「現在,小夥子,」他對他說,「你可以索要你的七百利弗爾了,不過你有了那樣一封信,是冒不上多大危險的。」

  「我挖空心思想了許多方法來掩藏這封信總不是個過錯吧,」

  普朗歇說。

  「好啦,」達達尼昂說,「你把過程講給我們聽聽吧。」

  「天哪!講起來話就長了,先生。」

  「你說得對,普朗歇,」阿托斯說,「況且歸營鼓已經打過,倘若我們的燈光比別人亮得長,我們會受到注意的。」

  「好吧,」達達尼昂說,「咱們都睡覺去。好好睡一覺,普朗歇!」

  「說真話,先生,十六天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安安穩穩睡個覺呢。」

  「我也同樣呀!」達達尼昂說。

  「我也同樣呀!」波托斯跟著說一句。

  「我也同樣呀!」阿拉米斯又跟著說一句。

  「好哇,你們是要我說心裡話是吧?我也同樣呀!」阿托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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