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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七


  排列在道路兩旁的全體修士,馬上向那些修士的小房間走去,房間左邊可以看到主要的走廊。

  亨利的樣子似乎很傷感。他的一隻手不住捶胸,另一隻手很迅速地數著那串大念珠,大念珠由象牙骷髏組成,掛在他的腰帶上。

  最後大家來到那間小房間前面,戈蘭弗洛得意揚揚地站在門口,臉色紅潤,眼睛像紅寶石似的炯炯發光。

  國王問道:「就是這兒嗎?」

  肥大的戈蘭弗洛說道:「就是這兒。」

  國王完全有理由提出疑問,因為走廊盡頭是一扇門,或者正確點說,是一道有點神秘莫測的柵欄,再過去是一段陡峭的斜坡,周圍漆黑一團,什麼也看不見。

  亨利走進小房間。

  他用激動的聲音低低地問道:「這兒就是避難的港口嗎?[注]」

  傅隆答道:「是的,這兒就是避難的港口。」

  戈蘭弗洛威風凜凜地向眾人作了一個手勢,說道:「諸位請便吧。」

  房門馬上關上,眾人的腳步聲逐步遠去。

  國王看見房間深處有一把矮凳,就坐了下來,雙手擱在膝蓋上。

  戈蘭弗洛立刻反面無情,兩隻手叉在腰間說道:「啊,希律王!啊,異教徒!啊,納布肖多諾索!你也到這兒來了。」

  國王似乎十分驚異,說道:

  「您是說我嗎,修士?」

  「我就是說你,除了你還有誰?難道我罵你的話有哪一句對你不合適的嗎?」

  國王喃喃地說:「修士!」

  「呸!誰是你的修士。我考慮起草一份演講稿已經有好久了……現在說給你聽罷……我像所有優秀的佈道家一樣,把演講分為三點:第一點,你是一個暴君;第二點,你是一個色鬼;第三點,你是一個被廢黜的君主。這就是我要對你說的。」

  被陰影遮住的國王大驚失色地說道:「被廢黜的君主!修士……」

  「你正是一個被廢黜的君主,一點不差。這兒可不是波蘭,你再也逃不了……」

  「這是圈套!

  「啊!瓦盧瓦,你得知道國王也是一個人,要是他還是人的話。」

  「這是用暴力,修士!」

  「當然!你以為我們會毒死你,給你一個全屍嗎?」

  「您濫用了宗教的權力,修士。」

  戈蘭弗洛喊道:「難道真有所謂宗教嗎?」

  國王說道:「啊!一個聖人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活該,我就這樣說了。」

  「您會落入地獄的。」

  「人怎能自己入地獄呢?……」

  「您說的是異教徒的話,修士。」

  「算了,不要假道學了;瓦盧瓦,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什麼?」

  「交出你的王冠;我是負著這個使命來的,我執行我的使命。」

  「您這是犯了大罪。」

  戈蘭弗洛恬不知恥地微笑道:「哈!哈!我有赦罪的權利,我事先已赦免了我自己,行嗎?瓦盧瓦修士,你放棄吧。」

  「放棄什麼?」

  「放棄法蘭西的王位。」

  「我寧死也不放棄。」

  「那麼你只有死路一條了……院長來了,你快下決心吧。」

  「我有衛隊,我有朋友,我要進行自衛。」

  「這很可能,但是我們要先殺掉你。」

  「讓我考慮一分鐘吧。」

  「不是一分鐘,只能是一秒鐘。」

  院長說道:「您過分激動了,戈蘭弗洛修士。」

  接著院長向國王做了一下手勢,那意思是說:

  「聖上,我們同意您的請求。」

  院長把房門重新關上。

  亨利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他自言自語說道:

  「好吧!讓我們忍痛犧牲吧。」

  亨利已經沉思了十分鐘,有人在敲房間的小窗臺。

  戈蘭弗洛說道:「好了,他接受了。

  國王於是聽見了走廊外邊響起了一片快活和驚訝的嗡嗡聲。

  一個聲音命令:「把遜位書念給他聽。」這聲音使國王吃了一驚……他禁不住從小窗臺向外張望。

  一卷羊皮紙從一個修士的手裡傳到戈蘭弗洛手中。

  戈蘭弗洛很吃力地把遜位書的內容念給國王聽,國王痛苦萬分,雙手掩面。

  他哭哭啼啼地喊道:「我要是拒絕簽名呢?」

  吉茲公爵的聲音應道:「那就更沒有生路,」這聲音在風帽的阻擋下減輕了許多。「把您自己當作早已死亡了吧,不要強迫我們使一個遜位的君王流血了。」

  亨利說道:「你們不能強迫我。」

  公爵低聲對他的妹妹說:「我早就預見到這種情況了。」蒙龐西埃夫人皺起了眉頭,眼裡閃耀著一項陰險的計劃。

  公爵又對馬延說:「去吧,弟弟,把大家武裝起來,作好準備。」

  國王用哀傷的聲調說道:「對付誰呀?」

  若瑟夫·傅隆回答:「對付可能發生的一切。」

  國王更加感到絕望了。

  戈蘭弗洛大聲喊道:「見鬼!我從前憎恨你,瓦盧瓦,可是現在我蔑視你。快點簽字,否則我親手弄死你。」

  國王說:「耐心點,耐心點,讓我祈告天主給我屈服的力量。」

  戈蘭弗洛大喊道:「他還要時間考慮!」

  紅衣主教說道:「讓他考慮到今晚半夜吧。」

  國王悲痛到了極點,說道:「謝謝,仁慈的基督徒,天主一定會報答你!」

  吉茲公爵說道:「他真是一個低能兒,我們把他趕下王位,法國實在得益匪淺。」

  公爵夫人說道:「管他是不是個低能兒,我認為剃光他的頭,對我是一大樂事。」

  他們談話的當兒,戈蘭弗洛抱著胳膊,用最惡毒的話,把亨利罵得狗血噴頭。

  突然間修道院外邊傳來一陣不很清晰的聲音。

  只聽見吉茲公爵喝了一聲:「安靜!」

  四周立刻出現一片死般靜寂。不久就可以聽出來修道院的大門上有沉重而有節奏的撞門聲。

  馬延不顧自己的肥胖,馬上奔過去看個究竟。

  他奔回來說道:「哥哥,一隊全副武裝的人沖向大門來了。」

  公爵夫人說道:「他們來找他了。」

  紅衣主教說道:「那就更要他快點簽字。」

  戈蘭弗洛用雷鳴似的聲音大喝道:「簽字!瓦盧瓦,簽字!」

  國王可憐巴巴地說道:「你們答應給我考慮到今晚半夜的。」

  「啊!原來你後悔了,你以為救兵來了……」

  「當然,我還有一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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