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蒙梭羅夫人 | 上頁 下頁
一二三


  他的眼睛放射仇恨的光芒,還似乎在噴射出毒蛇的毒汁,他說道:「聖上要侮辱像我這種地位的親王,早先就不應該讓我住到盧佛宮裡來;在安茹公館裡,最低限度我可以做主回答不回答您的問題。」

  亨利帶著可怕的嘲諷說道:「這倒是真的,你忘記了無論你在哪裡,你都是我的臣民,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的臣民無論在什麼地方,都是我的臣民;感謝天主,我是國王!……這片土地的國王!……」

  弗朗索瓦喊道:「聖上,我是在盧佛宮……在母后的家裡。」

  亨利答道:「母后是在我的家裡。算了吧,禦弟,把事情弄簡單一點吧:把那封信給我。」

  「哪一封信?」

  「你剛才念過的那封,你把它攤開在桌子上,看見我就把它藏過了。」

  公爵說道:「聖上,請您考慮考慮。」

  國王問道:「考慮什麼?」

  「考慮這個問題:您的要求不配您的高尚貴族的身份,相反,倒像是您的秘密警察提出來的。」

  國王變了臉色。

  他說:「把信交出來,禦弟!」

  弗朗索瓦說:「那是一封女人的信,請聖上三思!」

  「有些女人的信看起來妙不可言,不看則危險非常,我們母后的信就是很好的證明。」

  弗朗索瓦說道:「哥哥!」

  國王頓足大聲吆喝:「把信給我!否則我就要命令四個瑞士衛兵把信搶過來!」

  公爵從床上跳起來,手裡拿著的信已經探成一團,他的意圖明顯地是想走到壁爐前面,把信扔到火裡去。

  他說道:「您居然用這種手段對付您的弟弟嗎?」

  亨利猜出他的用意,搶步上前站在他和壁爐之間。

  國王說道:「我對付的不是我的弟弟,而是我的不共戴天的敵人!不是我的弟弟,而是安茹公爵,他整個晚上,跟在吉茲公爵的馬屁股後面走遍巴黎的大街小巷!我對付的是想對我隱瞞一封信的弟弟,這封信是他的同黨,幾個洛林親王寫來的。」

  公爵說道:「這一次,您的暗探得到的情報完全錯了。」

  「我告訴你我已經看見印信上面刻有洛林家族臭名昭著的雌鶇,這些雌鶇居然想把法蘭西的王徽百合花一口吞下去,把信給我,見鬼!否則……」

  亨利向著公爵逼近一步,把一隻手按在公爵的肩膀上。

  弗朗索瓦感到國王的手接到他的肩膀上,他斜著眼睛瞥見四個嬖幸殺氣騰騰,已經開始拔劍,他立刻跪到地上,半個身子倒在床上,放聲大叫:

  「來人啦!救命啊!我的哥哥要殺我了。」

  這些喊聲飽含著深切的恐怖,說明叫喊的人對叫喊內容堅信不疑,這使國王受到了感動,怒火頓時平息,因為喊聲所表達的恐怖比實際上的恐怖更強烈一些。國王心想弗朗索瓦的確害怕暗殺,而這場暗殺將是兄弟相殘。於是他的腦袋感到一陣昏眩,因為他想到他的可詛咒的家族如同一切要滅絕的世系一樣,兄弟相殘已成為傳統,他對弗朗索瓦說:

  「不,你弄錯了,弟弟,國王不會做出你所害怕的事情。你同我較量過,現在承認你是失敗者吧。你要知道國王是主子,如果你以前不知道,現在你就知道了。好吧!說句你知道吧,不僅要低聲說,還要高聲說。」

  公爵急忙喊道:「我說,我說,哥哥,我大聲宣佈。」

  「很好。那麼,那封信……因為國王現在命令你交出這封信。」

  安茹公爵一鬆手,那封信落到了地上。

  國王把信撿起來,也不去讀,只折疊起來,放進系在腰帶上的錢袋裡。

  公爵瞟了國王一眼說:「聖上,沒事了吧?」

  亨利說道:「不,還有一點。今晚的叛亂幸喜沒有什麼不幸的後果,為了這場叛亂,如果你願意的話,你得呆在房間裡,一直到我對你的懷疑完全消除為止。你已經到了這兒,這房間你很熟悉,它非常舒適,看來也不大像一所監獄,你就留在這兒吧。會有人陪伴你的,起碼門外就有四個,因為今晚他們將負責守衛你,明天早上有瑞士衛兵來接替他們。」

  「可是,我的那些朋友,我能接見他們嗎?」

  「誰是你的朋友?」

  「比方,蒙梭羅先生,裡貝拉克先生,昂特拉蓋先生,比西先生。」

  國王說道:「啊!對了!你再談談比西吧。」

  「難道他不幸得罪了陛下嗎?」

  國王說道:「是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是經常有的事,尤其是今晚。」

  「今晚?今晚他做了什麼事?」

  「他在巴黎的街道上侮辱了我。」

  「侮辱你,聖上?」

  「是的,侮辱我,或者我的忠臣,這是一回事」。

  「比西今晚在巴黎的街道上侮辱了人?聖上,您受騙了。」

  「我知道我在說什麼,先生。」

  公爵帶著勝利的神色叫道:「聖上,比西先生不出門已經有兩天了!他病了,躺在床上,發燒打寒顫啦。」

  國王回過頭望著熊貝格。

  熊貝格說道:「縱使他在發燒打寒顫,起碼他不在家裡,他在貝殼街上。」

  安茹公爵直起身子問道:「誰告訴您比西在貝殼街的?」

  「我親眼見的。」

  「您在街上見到比西?」

  「我見到的比西精神飽滿,英氣勃勃,笑容滿面,活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的慣常的跟班雷米陪著他,這個雷米我真弄不懂他的身份,他不知是馬夫還是醫生?」

  公爵愕然地說:「這我就弄不懂了。當晚我見過比西,他蒙著被躺在床上,他一定是連我也騙了。」

  國王說道:「好吧,等到事情弄清楚以後,比西先生要跟別的人一樣,受到同樣的懲罰。」

  公爵心想這是一個好機會,正好把國王的怒火轉移到比西身上,因此他沒有進一步為他的侍從辯護。

  他說道:「如果比西這樣做,如果他拒絕同我出去以後又獨自外出,那麼一定是他有事不肯對我講,因為他是知道我對陛下忠心耿耿的。」

  國王說道:「先生們,你們都聽見了,我的弟弟聲稱他沒有同意比西先生外出。」

  熊貝格說道:「那最好沒有了。」

  「為什麼最好沒有了?」

  「因為既然這樣,陛下就可以讓我們自由行動了。」

  亨利說道:「好吧,以後再說吧。先生們,我把弟弟交給你們了,今天夜裡,請你們當他的守衛,對他要像對待在國中位尊僅次於我的親王那樣尊敬。」

  凱呂斯向公爵望了一眼,公爵嚇得渾身發抖,他說道:「聖上!請放心,我們知道應該怎樣對待親王殿下的。」

  亨利說道:「好極了,先生們,再見。」

  公爵覺得國王不在比國王在場更可怕,不由得大聲喊道:「聖上,怎麼,我這樣就真的變成囚徒了!怎麼!我的朋友們也不能來見我了?怎麼,我不能出去了!」

  他陡然想起了明天,明天,多麼需要他在吉茲公爵身邊呀。

  公爵看見國王有點軟下來的樣子,立刻說道:「聖上,最低限度讓我留在陛下身邊吧,我的位置是留在陛下身邊;在那裡同在別處一樣,我都是陛下的階下囚,而且比在別的地方更能看守得好。聖上,請恩准我留在陛下身邊吧。」

  國王認為答應安茹公爵的要求沒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他正要點頭表示同意的時候,他的注意力突然從他的弟弟身上,移轉到門外的一個身上。這個人高挑身材,舉止靈活,正在運用全身能動的地方,像臂膀、腦袋、脖子等等,一齊搖動,作出全部否定的姿勢,叫他不要答應公爵的要求。

  這個人正是希科,他在說:「不。」

  亨利對他的弟弟說:「不,你在這裡很好,先生,我的意思是你留在這裡。」

  公爵囁嚅地說:「聖上……」

  亨利用傲慢的口氣補充說:「只要這是法蘭西國王的意願,我覺得你就應該滿足了,先生。」這句話使公爵完全被制服了。

  希科嘀咕著說:「我早就說過,我才是法蘭西真正的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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