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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希科說道:「不對!酒更具有說服力[注],證明就是:我今晚也要發表演講,而我相信我的食譜,我要叫一瓶羅曼內酒,我問您,戈蘭弗洛,您說我要什麼東西來下酒最好?」

  修士回答:「不要叫這些菠菜,這東西最難吃不過了。」

  希科拿起戈蘭弗洛的盆子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說:「唔!唔!」

  這一次,他打開了一個小窗戶,連盆帶菜一起扔出窗外。

  然後,他回過頭來,喊了一聲:

  「克洛德老闆!」

  老闆大概在門外偷聽,立刻就出現了。

  希科說道:「克洛德老闆,給我拿兩瓶羅曼內酒來,您說過您的酒比任何別家都好的。」

  戈蘭弗洛問道:「既然我不喝,為什麼要兩瓶酒?」

  希科說道:「如果您喝,我就要四瓶、六瓶,甚至把酒窖裡的藏酒都弄出來。可是我自飲自酌,喝得不多,兩瓶也就夠了。」

  戈蘭弗洛說道:「話說得不錯,兩瓶相當合理,如果您只吃些素菜下酒,您的作海神師對您也無可指責了。」

  希科說道:「當然,當然,封齋節的頭一天怎可能吃肉?」

  博諾梅轉身去酒窖拿酒的當兒,希科走到食品櫥前,打開櫥門取出一隻勒芒產的肥美的小母雞。

  戈蘭弗洛不由自主地注視著加斯科尼人的一舉一動,這時候問道:「您在幹什麼?我的兄弟,您在幹什麼?」

  「您瞧,我在拿掉這條鯉魚,否則別人就會拿去。開始封齋期的星期三,大家都搶著要這種食物[注]。」

  戈蘭弗洛十分驚訝,問道:「一條鯉魚?」

  「一點不錯,一條鯉魚,」希科一邊說一邊將美味的小母雞放到戈蘭弗洛的眼前。

  修士問道:「請問,打哪時鯉魚有個鳥嘴巴?」

  加斯科尼人說道:「鳥嘴巴?您怎麼會看見是鳥嘴巴的?我看見只是魚嘴巴。」

  熱內維埃芙會修士又說:「還有翅膀。」

  「那是鰭。」

  「雞毛呢?」

  「那是魚鱗,我的親愛的戈蘭弗洛,您喝醉了。」

  戈蘭弗洛大聲說:「醉了!我只吃過一點菠菜,喝過一些清水,醉了!」

  「那麼,一定是菠菜把您的胃填得太滿了,而您喝下去的水上了頭,使您迷糊了。」

  戈蘭弗洛說道:「既然這樣,老闆來了,請他判斷一下吧。」

  「判斷什麼?」

  「判斷這到底是一條鯉魚還是一隻母雞?」

  「很好。不過先請他打開酒瓶,我堅決要知道這酒的味道是否同我喝過的一樣。開瓶吧,克洛德老闆。」

  克洛德老闆打開一瓶酒,倒了半杯給希科。

  希科把酒喝了,咂摸了一下,說道:

  「啊!我不會品酒,我的舌頭已經把酒味忘記得一乾二淨,我沒法子說出這種酒比蒙馬特爾城門的酒到底好些還是差些。我連它們是否是一樣的酒,也不敢斷定。」

  戈蘭弗洛盯著希科酒杯裡還剩下的紅寶石似的殘滴,眼睛裡都冒出火來了。

  希科倒了一點酒在修士的酒杯裡,說道:「拿著,修士,您在這世界上是為他人服務的,請指教我一下。」

  戈蘭弗洛拿了酒杯,湊近嘴唇,慢慢地品嘗杯內的酒。

  他說道:「毫無疑問,這是我家鄉特產的葡萄酒,不過……」

  希科追問:「不過什麼?」

  「不過酒太少了,我嘗不出好壞。」

  希科說道:「我一定要弄個一清二楚。見鬼!我不願意受騙,要不是您今晚要宣講的話,我一定請您再一次品嘗這酒味。」

  修士說道:「為了使您高興,我願意再喝一點。」

  希科說道:「好極了。」

  於是他在熱內維埃芙修士的酒杯裡斟了半杯酒。

  戈蘭弗洛完全像第一次一樣戰戰兢兢地拿起酒杯,也像前一次一樣認真地嘗了嘗。

  他說道:「好酒,比我們那天喝的好,我可以保證。」

  「算了吧!您同店老闆是串通好的!」

  戈蘭弗洛說道:「一個好酒客,喝第一口就知道這酒是否某地的特產,第二口就能品出優劣,第三口就能說出酒的年代。」

  希科說道:「年代?我倒想知道這酒的年代哩!」

  戈蘭弗洛伸出酒杯說道:「這有何難?再倒給我一點酒,我就能告訴您。」

  希科在修士的酒杯裡斟了大半杯酒,修士慢慢地把酒喝光,不再要了。

  他把酒杯放到桌子上,說道:「1561年。」

  克洛德·博諾梅叫起來:「了不起!1561年,一點不錯。」

  加斯科尼人脫下帽子,肅然起敬,說道:「教皇把那麼多人列入真福品,可是誰也沒有您這樣夠資格。」

  戈蘭弗洛謙遜地說:「這只不過熟能生巧而已。」

  希科說道:「還要加上天賦,僅僅多喝酒是不能生巧的,我就是證明,我也認為我喝酒夠多了,可是我不懂,咦!您在幹什麼?」

  「您看得很清楚,我在站起來。」

  「為什麼要站起來?」

  「去開會」

  「連我的鯉魚也不吃一口嗎?」

  戈蘭弗洛說道:「啊!對了,我的可敬的兄弟,看來您對食物方面比對飲料更外行。博諾梅老闆,您說這是什麼?」

  戈蘭弗洛修士邊說邊指著那只小母雞。

  老闆驚奇地望著提問題的人。

  希科也說:「是呀,人家在問您這是什麼?」

  老闆說道:「當然囉!這是一隻小母雞。」

  希科帶著驚愕的神色說:「母雞!」

  克洛德老闆再加上一句:「而且是勒芒產的母雞。」

  戈蘭弗洛得意揚揚地說:「怎麼樣?」

  希科說道:「看來是我錯了;不過,我極想吃這雞,又不想犯罪,修士,看在我們的友情份上,為我做一件事,灑幾點水在這母雞頭上,給它洗禮,命名為鯉魚吧。」

  戈蘭弗洛說道:「啊!啊!」

  那個加斯科尼人又說:「我求求您,您不這樣做,我也許就吃了肉,犯了大罪了。」

  戈蘭弗洛天性是個好幫朋友忙的人,而且三杯落肚,心情愉快,他說道:「好!不過水剛才已經被您倒掉了。」

  希科說道:「我不知在哪本書裡看過這樣一句話:『在緊急情況下,你手裡有什麼就用什麼。』只要有這個意思就行啦。修士,用酒來洗禮吧,用酒來代替水吧。這樣一來,天主教徒的氣味可能少一點,可是雞味決不會變壞。」

  希科說著說著就給修士斟了滿滿的一杯酒,第一瓶酒就這樣完了。

  戈蘭弗洛說道:「我以巴克斯、莫星斯及科繆斯[注]三位合成為一體的偉大聖人龐因埃[注]之名義,為你洗禮,取名為鯉魚。」

  他邊說邊用手指蘸了一點酒,灑了兩三滴在雞身上。

  加斯科尼人舉起杯來同修士碰杯,同時說道:「現在,為新受洗禮鯉魚的健康乾杯,祝它煮得正合火候,祝大老闆克洛德·博諾梅施展他的烹調藝術,在它天然鮮美之外,再加上無比的美味。」

  戈蘭弗洛哈哈大笑,看見希科給他斟滿了酒,便止住笑,拿起酒杯說道:「為它的健康,乾杯!乾杯!啊!真是好酒!」

  希科說道:「克洛德老闆,馬上給我把這條鯉魚放在鐵扡上去烤,在它身上抹上帶有肥膘餡和蔥花的鮮黃油,等到它開始變成金黃色時,趁熱端上來,順便把兩塊烤麵包片放進滴油盆裡,一起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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