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瑪戈王后 | 上頁 下頁 |
一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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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向拉莫爾轉過身來,悲傷地搖著頭,說: 「至於你,好拉莫爾,你哪怕有片刻想到我會離開你,這都是對我的侮辱。難道我沒有發過誓要跟你同生死、共患難嗎?可是,可憐的朋友,你這樣痛苦,我可以原諒你。」 說著,他不顧一切地又在他的朋友身邊躺下,對他低下頭去,用嘴唇去親他的前額。 隨後,他輕輕地,輕輕地,好象一個母親對她的孩子一樣,把他的朋友的腦袋拉過來。這個腦袋挨著牆滑下,靠到他的胸口上。 瑪格麗特說不出的悲傷。她已經拾起柯柯納剛才掉下來的匕首。 「我的王后啊,」拉莫爾知道她在想什麼,朝她伸出雙臂,說道,「不要忘記我死是為了不讓人有一點點猜疑到我們的愛情!」 「可是,如果我不能和你一起死去,」絕望的瑪格麗特嚷道,「那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呢?」 「你能做的,」拉莫爾說,「你能做的是讓死亡對我溫和一些,讓它幾乎帶著微笑的臉對我走來。」 瑪格麗特雙手合掌,靠近他的身體,好象請求他說話一樣。 「你記得那個晚上嗎,瑪格麗特?在那個晚上,為了和我當時敬獻給你、今天交給你的我的生命交換,你給了我一個神聖的諾言。」 瑪格麗特全身顫抖起來。 「啊!你記起來了,」拉莫爾說,「因為你發抖了。」 「是的,是的,我記起那個晚上了,」瑪格麗特說,「我發誓,亞森特,我永遠遵守我的諾言。」 瑪格麗特從她待的地方向祭台伸過手去,仿佛第二次請求天主為她的誓言作證一樣 拉莫爾的臉顯出喜悅的光輝,仿佛小教堂的拱頂打開了,一道天國的光照到他身上。 「有人來了,有人來了,」看守說。 瑪格麗特叫了一聲,向拉莫爾奔過去,但是她擔心會加重他的痛苦,就全身顫抖地在他前面站住了。 昂利埃特把嘴唇貼在柯柯納的前額上,對他說: 「我瞭解你,我的阿尼巴爾,我為你感到驕傲。我清楚地知道你的英雄氣概會使你死去,可是我因為你的英雄氣概熱愛你。當著天主的面,我說我永遠愛你,勝過愛任何人,瑪格麗特發誓要為拉莫爾做的事情,我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可是我向你發誓我也會為你這樣做的。」 她把手伸向瑪格麗特。 「你說得太動人了,謝謝,」柯柯納說。 「在離開我以前,我的王后,」拉莫爾說,「請賜給我最後的恩典,紿我一樣您的任何一件紀念品,讓我在上斬首台的時候可以吻它。」 「啊,是的!」瑪格麗特說,「拿去吧!……」 她從自己的頭頸上解下一只用一根金鏈條系著的金聖物盒。 「拿去吧,」她說,「這是我從童年起就帶在身上的聖物,我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便把它掛在我的頭頸上,當時她還愛我。這件聖物是我的叔叔羅馬教皇克雷芒送的,我從來沒有離開過它。好,你拿去吧。」 拉莫爾接了過去,狂熱地吻著它。 「有人開門了,」看守說;「快逃吧,夫人們!快逃吧!」 兩個女人趕快奔到祭台後面,不見了。 就在這時刻,神父走了進來。 六十、聖讓河灘廣場 早晨七點鐘,一個個廣場上,一條條街道上,各處碼頭上,喧鬧的人群在等待著。 到十點鐘,一輛雙輪運貨車從萬森出發了,這兩個朋友在他們決鬥以後,就是躺在這同一輛車子裡,昏迷不醒地給帶到盧佛官裡的。這輛車子現在緩緩地穿過聖安托萬街。一路上,看熱鬧的人人山人海擠得緊緊的,好象兩眼發呆、嘴巴僵住的塑像一樣。 這是因為太后在這一天要給全巴黎的百姓看到一個令人心碎的場面。 這輛我們提到過的雙輪運貨車,穿過一條條街道向前走,在車子裡面鋪著的一點點麥稈上,躺著兩個年輕人,頭上沒有帽子,全身穿黑,互相靠著。柯柯納把拉莫爾抱在自己的膝蓋上。拉莫爾的頭伸到車子的橫檔上面,他的茫然的眼睛東張西望著。 這時候,人群的貪婪的眼光都渴望深入到車子最裡面的地方,他們擁擠著,站得高高的,踮超腳,立在牆腳石上,緊緊抓住高牆的凹陷進去的地方。當他們能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兩個走出痛苦迎向死亡的人體的時候,他們都好象得到了滿足。 上面說過,拉莫爾就是死也不招認一件歸罪於他的事情,相反,人們肯定地說,柯柯納經受不了痛苦,把什麼都揭露出來了。 因此,大家從四面八方叫著: 「瞧呀,瞧那個紅頭髮?是他招了供,是他把什麼都說出來了;這是一個膽小鬼,他害另一個人送掉性命。那另一個人,是條好漢,什麼也沒有供認。」 兩個年輕人聽得很清楚,一個是受到讚揚,另一個是被人辱駡,在他們悲傷地向前進的時候,讚揚和辱駡都一直陪伴著他們。拉莫爾緊握著他朋友的雙手,這個皮埃蒙特人的臉上露出崇高的蔑視的神情,他在肮髒的雙輪運貨車上面望著那些愚蠢的人,好象站在一輛凱旋車上望著他們一樣。 厄運完成了它的卓越的業績,使柯柯納的臉顯得無比高貴,仿佛死亡將把他的靈魂列入神的行列。 「我們馬上就要到了嗎?」拉莫爾問;「我已經支持不住了,朋友,我相信我就要昏過去了。」 「等一等,等一等,拉莫爾,我們就要經過蒂宗街,到達破鐘街了,瞧呀,你稍稍瞧一瞧呀。」 「啊,把我扶起來,把我扶起來,讓我再看一眼這所令人幸福的房子。」 柯柯納伸出手去,碰到劊子手的肩膀。劊子手坐在雙輪運貨車的前部,駕著馬。 「師傅,」柯柯納對他說,「請幫我們一個忙,到了蒂宗街的對面,車子停一會兒。」 卡博什點點頭表示同意,到了蒂宗街的對面,他讓車子停了下來。 拉莫爾靠了柯柯納的幫助,用力地站起來,淚眼模糊地望著那所寂靜無聲的、給封閉起來的小房屋,它就象一座墳墓一樣。 他歎息了一聲,挺起了胸膛。 「永別啦,」他低聲自語;「永別啦,青春,愛情,生活。」 他無力地垂下頭來。 「勇敢些!」柯柯納說,「我們也許在天上能重新得到這一切。」 「你相信嗎?」拉莫爾低低地說。 「我相信,因為神父對我說過這些,尤其是因為我希望能夠實現。可是,我的朋友,你別昏迷過去!那些對我們看的混蛋在笑我們呢。」 卡博什聽了這後面幾句話,就用一隻手鞭打馬,另一隻手向柯柯納送過去一小塊浸透誘導劑的海綿,藥劑非常凶,拉莫爾嗅過以後,再拿來擦擦太陽穴,立刻就覺得人很涼爽,有了活力。 「啊!」拉莫爾說,「我恢復了體力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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