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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九


  審判官繼續說下去:

  「根據以上罪名,上述的馬克阿尼巴爾·德·柯柯納從監獄領出帶往聖讓河灘廣場斬首,他的又財產充公,他的百年以上的喬林砍到六尺高,他的府邸全毀掉,空地上立一根柱子,柱子上釘一塊銅牌,寫出所犯的罪行和所受的懲罰……」

  「我的頭,」柯柯納說,「我完全相信別人會把它斬掉,因為它是在法國,甚至冒過很太的險。至於我的百年以上的喬林,我的府邸,我不怕法蘭西王國的一切鋸子和十字鎬侵犯到它們身上。」

  「不許說話!」審判官說,他又繼續說下去:

  「再者,上述的柯柯納將……」

  「怎麼!」柯柯納打斷說,「在斬首以後,還要我做什麼事情嗎?哈!哈!這對我可太嚴厲了。」

  「不,先生,」審判官說,「在……」

  他又說下去:

  「再者,上述的柯柯納將在判決執行以前,再給以使用十隻楔子的特別拷問。」

  柯柯納跳了起來,用發出火光的眼光狠狠地盯住審判官看。

  「為什麼要這樣做?」他嚷起來,除了這樣一句幼稚的話以外,他找不到別的話來表達他頭腦裡剛剛捅現的許許多多思想。

  的確,這樣的酷刑對柯柯納來說,完全推翻了他的全部希望。他只有在受刑以後才給帶到小教堂去,而受過這樣的酷刑,人常常會進掉性命。一個人越是勇敢,越是堅強,就越可能喪生,因為大家都把招認看成是可恥的行為。只要不招認,酷刑就繼續下去,不僅是繼續下去,而且會加倍厲害。

  審判官避而不答柯柯納的話,下面一段判決詞來代替他的回答,他只是繼續說下去:

  「為了使他供出他的同謀、陰謀詭計的詳情細節。」

  「該死的!」柯柯納叫道,「這就是我說的無恥,這就是我說的遠遠超過無恥的行為,這就是我說的卑鄙的行為。」

  審判官已經看慣了受害者的憤怒,冷靜的痛苦會使這樣的憤怒變成眼淚,他毫無表情,只做了一個手勢。

  柯柯納的腳和肩膀都給抓住,給推倒在地上,抬到拷問床上放下捆起來,他甚至連是些什麼人對他行使這樣的暴力也沒有能看清楚。

  「混蛋!」柯柯納叫道,他氣憤極了,搖晃著床和支架,想使那些拷問者嚇得向後退;。混蛋!來拷問我吧,折磨我吧,把我打成碎塊吧,我向你們發誓,你們什麼也不會知道的!啊!你們以為用這些木頭塊或者鐵塊就能叫一位叫我這個名字的紳士開口!來呀,來呀,我才不在乎你們呢。」

  「準備好記錄,書記官,」審判官說。

  「是的,你準備好!」柯柯納吼起來,「下流的劊子手,如果你把我要對你們說的話都記下來,有你的活兒幹的。寫吧,寫吧。」

  「您想揭發一些事情嗎?」審判官說,聲音還是那樣冷靜。

  「不,沒有一個字好說的;你們見鬼去吧。」

  「趁現在還在準備,您考慮考慮,先生。來呀,師傅,替先生把高幫皮鞋穿穿好。」

  那個至今一直站著不動、手上拿著繩子的人,聽了這句話,離開那根柱子,慢步地走到柯柯納跟前,柯柯納轉過臉來,對他做了一個表示厭惡的怪相。

  這是卡博什師傅,巴黎司法管轄區的劊子手。

  柯柯納的臉上顯出又痛苦又驚詫的神情,他不叫喊也不搖動了,一動不動,眼睛無法從這個已經給遺忘的朋友的臉上移開,這個朋友竟會在這樣的時刻重新露面。

  卡博什的臉上沒有一處肌肉活動,好象他除了在拷問架上以外,沒有在別的地方見到過柯柯納。他向柯柯納的兩腿當中插進兩塊木板,又在兩腿外側放了另外兩塊同樣的木板,再用他手上的繩子把它們捆牢。

  這個用具人們叫做夾棍。

  普通刑訊,把六根楔子插入兩塊木板中間,這樣,木板分開,會把肌肉壓碎。

  特別刑訊,要插入十根楔子,這樣,木板不僅壓碎肌肉,而且會使骨頭都裂開。

  準備工作結束,卡博什把楔子尖插避兩塊木板當中,接著,手上拿著木樁,跪下一條腿,望著審判官。

  「您願意說嗎?」審判官問。

  「不,」柯柯納堅定地說,雖然他感覺到前額上都是汗珠,頭髮都豎起來了。

  「既然這樣,好,」審判官說,「用第一棍普通用的楔子。」

  卡博什舉起拿著一隻重木槌的手臂,向楔子狠狠地一敲,發出一下沉悶的聲音。

  拷問架搖晃起來。

  敲進這第一根楔子,柯柯納卻沒有哼一聲,平常,敲進這樣的楔子就連最堅定的人都會呻吟。

  甚至還不止這樣,在他的臉上顯囂出來的唯一的神情是難以形容的驚訝。他用驚愕的眼睛望著卡博什,卡博什一隻手臂舉得高高的,半個身子對著審判官,準備再敲。

  「您藏在森林裡有什麼企圖?」審判官問。

  「我們想在樹蔭下坐坐,」柯柯納回答。

  「上,」審判官說。

  卡博什敲了第二下,發出和上次一樣的聲音。

  可是和敲第一下那樣,柯柯納還是眉頭也不皺一皺。他的眼睛依舊望著劊子手,依舊是原來的神情。

  審判官皺眉了。

  「這真是一個十分強硬的基督徒,」他喃喃地說;「師傅,楔子敲到底了嗎?」

  卡博什彎下腰來,好象在檢查,可是他彎腰的時候,低聲對柯柯納說:

  「您叫呀,不幸的人!」

  然後,他挺直身子說;

  「到底了,先生。」

  「敲第二根普通用的楔子,」審判官冷冰冰地又說。

  卡博什說的幾個字對柯柯納說明了一切。可敬的劊子手剛剛對他的朋友幫了最大的忙,這是劊於手能夠對紳士幫的最大的忙。

  他替他避免了肉體的痛苦,他更替他免除了招供的恥辱,因為他插進柯柯納的兩腿間的是有彈性的皮做的楔子,只在上面部分裝上木頭,而不是插進橡術楔子。此外,他還讓他保留全部力氣好面對斬首台。

  「啊!好卡博什,」柯柯納喃喃自語說,「請放心,既然你要求我,我就叫,如果你不滿意,你就會難對付了。」

  在這時候,卡博什在木板中間插進比第一根楔子還粗的楔子的尖頭。

  「上,」審判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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