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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瑪格麗特抓住他哥哥的手,把他拉到窗前。

  就在這時,有兩個人騎著馬朝木塔那個方向飛奔而去。其中一個解下肩帶,在茫茫的夜色中揮舞著這塊白綢子表示告別。這兩個人是拉莫爾和奧爾通。

  瑪格麗特用手把這兩個人指給查理看。

  「啊!」國王問,「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瑪格麗特回答道,「德·阿朗松公爵先生可以把他的繩子收回到口袋裡,德·安茹和德·吉茲兩位先生也可以把他們的劍收回到劍鞘裡,因為德·拉莫爾先生今天夜裡不會再穿過過道了。」

  四十 阿特柔斯的子孫們①

  亨利·德·安茹回到巴黎以後,還沒有能夠無拘無束地去看他的母親卡特琳。誰都知道,他是卡特琳最心愛的兒子。

  對他說來,這不是表面應酬的禮教,也不是難以履行的客套,對他這個做兒子的說來是盡一種十分愉快的義務;他即使不愛他的母親,至少確信自己被她深深地愛著。

  事實上,卡特琳的確喜歡這個兒子,可能是由於他英勇無畏,更可能是由於他長得漂亮,因為在卡特琳身上除了母親這一面以外,還有女人的一面;最後,可能還因為根據一些流言蜚語的說法,亨利·德·安茹使這個佛羅倫薩女人回憶起某一段秘密愛情的幸福時光。

  只有卡特琳一個人知道德·安茹公爵回到了巴黎,查理九世要不是機會湊巧,正好在他弟弟從孔代府出來的那一刻,來到了孔代府的門前,他是不會知道他弟弟回來的。查理滿以為他第二天才會回來,而亨利·德·安茹希望瞞著他辦兩件事,提前一天抵選,這兩件事是拜訪孔代親王夫人,美麗的德·克萊夫以及跟波蘭的使臣們進行會談。

  辦後面這一件事的意圖,查理還不清楚,德·安茹公爵要解釋給他的母親聽。讀者肯定跟亨利·德·納瓦拉一樣,對這件事有所誤會,因此,聽聽德·安茹公爵的解釋是不會沒有益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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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阿特柔斯的子孫們:阿特柔斯是希臘神話中的邁錫尼國王,他對兄弟西斯特士懷恨在心,殺其三子,後為西斯特士的另一子埃癸斯托斯所害。埃癸斯托斯又與阿特柔斯的兒媳私通。兒媳又害死其夫阿伽門農。阿伽門農的兒子俄瑞斯特斯又殺母報仇。此處阿特柔斯的子孫們指骨肉相殘的法國王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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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特琳平時是那麼冷酷,那麼拘泥;卡特琳自從她心愛的兒子離開以後,僅僅熱情迸發地擁抱過次日就要遭到暗殺的科裡尼。當她等待了很久的德·安茹公爵走進她的屋子裡時,她朝她心愛的這個孩子張開了雙臂,在一陣母愛的衝動下把他緊緊摟在懷裡,在她乾涸的心田裡還有這樣強烈的母愛,不免叫人感到詫異。

  她退後幾步打量他,接著又開始擁抱他。

  「啊!夫人,」他對她說,「既然上天滿足我,讓我在沒有人在場的情況下擁抱我的母親,那就請您安慰世界上最不幸的人吧。」

  「啊,我的天主!我親愛的兒子,」卡特琳叫了起來,「您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什麼您不知道的事,我的母親。我愛上了一個人,我也被一個人愛上;但是正是這樁愛情給我帶來了不幸。」

  「說給我聽聽,我的兒子,」卡特琳說。

  「啊!我的母親……這幾位使臣,這次動身……」

  「是的,」卡特琳說,「使臣們已經到達,動身很急。」

  「動身倒並不急,我的母親,而是我的哥哥催得急,他討厭我,我使他感到不愉快,他要擺脫我。」

  卡特琳露出了微笑。

  「於是把一個王位給了您,可憐的戴上王冠的不幸者啊!」

  「啊,我不在乎,我的母親,」亨利焦慮地接著說,「我不願意動身。我,一位法蘭西王子,在極其講究教養的高雅風習中長大,身邊有最好的母親,又被世界上最可愛的一個女人愛著,偏偏要到世界盡頭,那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去,在那些粗野的人中間慢慢地等死,他們從早到晚都在酪酊大醉之中,他們按照一隻酒桶的容量,也就是它能裝多少酒,來評論他們國王的能力!我的母親,我不願意動身,我都快愁死了!」

  「哦,亨利,」卡特琳一邊握緊兒子的雙手,一邊說,「哦,這是真正的原因嗎?」

  亨利垂下眼睛,仿佛他不敢對他母親本人承認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該不是,」卡特琳問,「另外一個沒有這麼浪漫、比較合情合理、比較有政治遠見的原因!」

  「我的母親,如果我心裡有這種想法,這也不能怪我,也許它佔據的地方比它應該佔據的多了一些,不過您不是親口告訴過我,根據我的哥哥查理的生辰算的命,他不是註定死在年輕時候嗎?」

  「是的,」卡特琳說,「不過算命可能不准,我的兒子。我自己現在就希望所有這些算命都不會兌現。」

  「不過,他的命書裡到底是不是這麼說的?」

  「他的命書裡說到四分之一世紀;不過,是指他的壽命還是指他的在位期,卻沒有說明。」

  「好吧!我的母親,想辦法讓我留下。我的哥哥快二十四歲了,在一年之內問題就要解決了。」

  卡特琳深深地考慮了一下。

  「是的,不錯,」她說,「如果能這樣的話,那就最好啦。」

  「啊!請您考慮考慮,我的母親,」「亨利大聲說,「如果我是在用法蘭西的王冠換波蘭的王冠,對我說來是多麼大的失望啊!我本來可以統治盧佛宮,統治這個風雅、有學問的宮廷,可以待在世界上最好的母親身邊,她的建議會使我免去一半的工作和操勞,她習慣于替我父親挑起一部分國家太事的重擔,她也一定非常願意替我來挑,在那邊想到這些會多麼痛苦!啊!我的母親!我可以做一個偉大的國王!」

  舒啦,好啦,親愛的孩子,」卡特琳說,這種前景也是她最美好的希望;「好啦,不要難過。您這一方面沒有想到有什麼辦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嗎?」

  「啊!當然想到了;特別是因為這個緣故,我才比別人預計的時間早回來兩三天,而且讓我的哥哥查理以為這是為了德·孔代夫人。後來,我去迎接了使臣中最重要的人物拉斯科,我向他做了自我介紹,在這第一次的會晤中,我盡一切可能使我變得讓他感到憎惡。我希望我已經達到這個目的。」

  「啊!我親愛的孩子,」卡特琳說,「這不好。應該把法蘭西的利益擺在您那些小小的不滿前邊。」

  「我的母親,在不幸降臨到我哥哥頭上的情況下,法蘭西的利益需要德·阿朗松公爵或者納瓦拉國王登上王位嗎?」

  「啊!納瓦拉國王,絕對不行,絕對不行,」卡特琳低聲說,每次這個問題出現,她都感到焦慮不安,臉上不由得罩滿了愁雲。

  「說實在的,」亨利繼續說,「我的弟弟德·阿朗松也並不比他好.而且也並不比他更愛您。」

  「好吧,」卡特琳接著說,「拉斯科怎麼說?」

  「我催促拉斯科要求召見時,他有點猶豫了。啊!他要是會寫信到波蘭去,取消這次推選,那有多好啊!」

  「發瘋,我的兒子,您這是發瘋……波蘭議會認可的事是神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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