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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因為,夫人,這位王爺當場遭到不幸也是可能的,如果他真的遭到不幸,六個人就容易被原諒,因為他們怕抓不到犯人。十二個衛士的話,在向一位陛下下手以前,沒有先讓自己的一半同夥被殺死,那就沒法被原諒了。」

  「好一個連國土都沒有的陛下!」

  「夫人,」莫爾韋爾說,「造就國王的不是國土而是出身。」

  「好吧,」卡特琳說,「您喜歡怎麼辦就怎麼辦。只不過我應該通知您,我希望您不要離開盧佛宮。」

  「可是,夫人,怎麼召集我的人呢?」

  「您一定有一個班長之類的人吧?您可以把這件事交給他去辦。」

  「我有個跟班,他不僅是個忠心耿耿的小夥子,而且有時候還在這種事件中助我一臂之力。」

  「派人去把他找來,跟他好好商量一下。您認識國王的武器陳列室,是不是?好吧!中飯就替您開在那兒。您在那兒發佈您的命令。那個地方可以增強您的決心,如果您的決心發生動搖的話。等到我兒子打獵回來,您可以轉到我的祈禱室裡去等候時刻的來到。」

  「不過我怎麼進入臥房呢?國王大概已經起了疑心,他會把自己關在屋裡。」

  「每一道門我都有兩把鑰匙,而且亨利的房間的門閂已經拆掉。再見,德莫爾韋爾先生;待會兒見。我來叫個人把您領到國王的武器陳列室去。啊!記起來了!您要記住,國王命令的事無論如何一定要執行,任何藉口都不允許,失敗,甚至不成功都會影響國王的榮譽。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

  卡特琳不容莫爾韋爾有時間回答,把她的衛隊長德·南塞先生叫來,命令他把莫爾韋爾先生領到國王武器陳列室去。

  「見鬼!」莫爾韋爾跟在帶路人的後面,說,「我在殺人的等級中步步高升:從殺一個普通的紳士到殺一個隊長,從殺一個隊長到殺一個海軍元帥,從殺一個海軍元帥到殺一個無冕的國王。誰知道有一天我會不會殺一個有冕的國王!……」

  三十一、圍獵

  發現野豬蹤跡,並且向國王保證野豬沒有離開圍獵區的那個驅趕獵狗的人沒有弄錯。一條獵狗剛放出去尋找蹤跡,就立刻鑽進矮樹林,從一個荊棘叢裡把野豬趕了出來。這頭野豬正象驅趕獵狗的人從它的蹤跡辨認出來的那樣,是一頭離群的老野豬,也就是說,是一隻個頭極大的野獸。

  野豬朝前筆直沖去,在離國王五十步外穿過大路,後面僅僅跟著那條發現它蹤跡的獵狗。人們立刻放開笫一批後備獵狗,二十來條狗拼命地朝野豬追去。

  打獵是查理的愛好。野豬剛一穿過大路,他就一邊吹響發現獵物的號角,一邊沖過去追,後面跟著德·阿朗松和亨利,瑪格麗特曾經向亨利打了個手勢,要他千萬別離開查理。

  其餘所有的獵人都跟在國王的後面。

  在發生我們講的這段故事的時期,皇家森林遠不象今天這樣,變成了由可通車輛的林蔭道分隔開的大公園。那時候,大規模的採伐業幾乎還沒有。國王們還沒有想到經商做買賣,把他們的樹林分成採伐林、矮林①和喬林②。那些樹不是林業家播種的,而是天主的手播種的,天主隨著變化不定的風撒下種子,所以樹不是栽植成梅花形,而是象今天美洲原始森林裡的樹那樣任意生長。總而言之,在當時,一座森林就是一座巢穴,裡面有大量的野豬、鹿、狼和強盜。僅僅只有十二條小路從一個點朝四面八方通出去,佈滿邦迪森林,一條環形大路圍著森林,就象輪箍圍著輪輞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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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矮林:伐期齡較短的樹林。

  ②喬林:提供大材用的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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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打一個比方,坐落在林子中心的那個僅有的交叉路口就是輪轂。迷路的獵人們到那兒重新集合以後,再奔向失蹤的獵隊重新出現的地點。

  一刻鐘以後,發生了在同樣情況下經常發生的事,一些幾乎無法克服的障礙擋住了獵人們的奔跑,狗吠聲在遠處漸漸捎失,國王也回到交叉路口,一邊嘴裡還罵著街,這是他的習慣。

  「好啊!德·阿朗松,好啊!亨利奧,」他說,「你們,他媽的,倒象修女跟著她們的女修道院院長似的,斯斯文文,不聲不響。你們看,這不叫做打獵。您,德·阿朗松,您打扮得太漂亮,而且搽得這麼香,如果您在野豬和我的狗中間走過,肯定會把我的狗熏得暈頭轉向。還有您,亨利奧,您的長矛在哪裡?您的火槍在哪裡?讓我們看看。」

  「陛下,」亨利說,「火槍有什麼用呢?我知道陛下在野獸跟獵狗鬥的時候,喜歡射擊野獸。至於長矛,這種武器我使起來笨手笨腳,在我們山區裡一般不用,我們獵熊就用一把普通的匕首。」

  「見鬼,亨利,將來您回到您的比利牛斯山,您要給我送一滿車熊來;象這樣跟一個能把我們悶死的野獸肉搏,一定是很了不起的打獵。聽聽,我好象聽見了狗叫聲。不,我聽錯了。」

  國王拿起他的號角,吹響逐出獵物的號角聲。有好幾個號角回答他。突然問一個驅趕獵狗的人出現了,他吹的是另外一個曲子。

  「發現獵物!發現獵物!」國王叫起來。

  他飛奔而去,後面跟著所有集合到他跟前的獵人。

  驅趕獵狗的人沒有弄錯。隨著國王向前走,開始傳來了獵狗群的吠聲,狗這時候有了六十條以上,因為安置在野豬經過地方的後備獵狗陸陸續續都放開了。國王看見野豬第二次經過,正好是在一片高大的喬木林裡,於是沖進林子去追,一邊還使用全身力氣吹號角。

  那些王公貴婦們跟了一陣子。但是國王的那匹馬非常矯健,他奮不顧身地越過了一些陡峭的小路,穿過一些茂密的矮樹林,先是那些婦女,接著是德·吉茲公爵和他的紳士們,再接著是兩位王爺,被迫放棄了追隨他的打算。塔瓦納還支持了一些時候,但是最後也停了下來。

  所有的人,除了查理和幾位在重賞之下不願意離開國王的驅趕獵狗的人以外,都回到交叉路口附近。

  兩位王爺在一條長長的小路上,相隔不遠。離他們一百步以外,德·吉茲公爵和他的紳士們在休息。婦女們停留在交叉路口。

  「說真的,」德·阿朗松公爵拿眼角瞟了瞟德·吉茲公爵,示意亨利,說,「這個人帶著他的披甲的隨從,不像是一個真正的國王嗎?我們這些可憐的王爺,他甚至不肯賞臉看我們一眼。」

  「他對待我們為什麼要比我們自己的親人對待我們好呢?」亨利回答,「啊!我的弟弟!您和我,我們不像是法國宮廷的犯人,我們教派的人質嗎?」

  弗朗索瓦公爵聽到這幾句話不由得打了個哆嗦,他望著亨利,好象是要激他進一步解釋清楚。但是亨利已經一反慣倒,比以往說得多得多了。他保持沉默。

  「您這是什麼意思,亨利?」弗朗索瓦公爵問,他對他的姐夫不說下去,讓他來揣摩話裡的意思,顯然感到很生氣。

  「我是說,我的弟弟,」亨利說,「這些全副武裝的人好象是接到任務,要牢牢看住我們,瞧他們的那副神情,就如同是下了決心不讓兩個人逃走的看守。」

  「逃走,為什麼?怎麼逃走?」德·阿朗松問,他假裝驚訝,假裝天真,裝得非常象。

  「您騎著的是一匹挺不錯的西班牙馬,弗朗索瓦,」亨利說,他繼續順著他的思路想下去,但是又裝著改變了談話的方向;「我完全相信,它一小時可以跑七法裡,從這兒到南面是二十法裡。天氣很好;這真叫人恨不得放馬馳騁。您瞧那條漂亮的橫路。難道它對您沒有誘惑力嗎,弗朗索瓦?至於我,我已經恨不得立刻用馬刺刺我的馬了。」

  弗朗索瓦什麼也沒有回答。只不過他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接著他支起耳朵好象是在聽圍獵的聲音。

  「波蘭來的消息起了作用,」亨利心裡想,「我親愛的內弟有他的計劃。我還是逃走的好,但是我不一個人選。」

  他剛把這件事考慮完,有幾個兩三月前回到宮廷上來的新改宗天主教的人,騎著馬小跑著來到,他們帶著最親切的笑容向兩位王爺行禮。

  德·阿朗松公爵在亨利的建議的慫恿下,他只要說一句話,只要打一個手勢就行了;三四十個騎士這時候聚集在他們周圍,好象是為了對抗德·吉茲先生的隊伍,顯然這對逃跑根有利;但是他掉過頭去,把號角舉到嘴邊,吹響了集合號。

  然而那些新來的人,大概是以為有德·吉茲的人在場,而且離得太近,德·阿朗松公爵才猶豫不決,因此他們逐漸地插到德·吉茲的人和兩位王爺中間,而且從戰略上的需要出發,靈活地排列成梯形,充分顯示了他們熟悉軍事部署。這樣一來,要想接近德·阿朗松公爵和納瓦拉國王,就非得從他們身上跨過去不可,而在郎舅兩人的面前敞開著一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大路,暢通無阻。

  突然在森林中間,離著納瓦拉國王十步以外出現了兩位王爺還沒有見過的另一個紳士。亨利正想猜出是誰,這個紳士略微抬了抬帽子,亨利這才認出是德·蒂雷納子爵,新教教派的領袖之一,別人都以為他在普瓦圖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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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普瓦圖:法國西部古省,包括現今的維也納省和旺代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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