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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四


  「簽字,書寫一道命令,去找在羊皮紙上蓋印用的國璽,可別人在等著我打獵,我是從來不讓人等著的!啊!真見鬼!」

  「不,我太愛您了,我哪裡會耽擱您的時間。我什麼都事先做好準備。進去,到我屋裡去,來吧!」

  卡特琳敏捷得就象只有二十歲,她推開一扇通到她的書房的門,指給國王看一個墨水瓶、一支羽筆、國璽和一根點著的蠟燭。

  國王拿起羊皮紙,迅速看了一遍。

  「命令,等等,等等,逮捕我們的兄弟亨利·德·納瓦拉並押送巴士底獄。」

  「好,行了!」他說著一筆下去把字簽好。「再見,我的母親。」

  他奔出書房,他的兩條狗跟在他後面。這樣容易地就擺脫了卡特琳,他感到很愉快。

  人們都在焦急地等候查理九世。大家都知道他出門打獵是十分守時的,所以對他遲到感封奇怪。因此他一出現,獵人們用歡呼聲,獵犬驅趕人用號角聲,馬用嘶叫聲,狗用吠聲向他致敬。這一片鬧聲,這一片喧嘩,使得他那蒼白的雙頰升起一片紅暈,他的心裡十分激動。查理在這一瞬間變得又年輕又幸福。

  國王匆忙地向聚在院子裡的那些顯赫的人物致意。他朝德·阿朗松公爵點了點頭,向他的妹妹瑪格麗特招了招手,在亨利面前經過時假裝沒有看見,接著躍上那匹柏柏爾馬。馬不耐煩地跳起來,但是騰躍了三四次以後,它明白騎在它背上的是怎樣的一個騎手,也就安靜了下來。

  立刻號角又吹響了,國王出了盧佛宮,後面跟著德·阿朗松公爵、納瓦拉國王、瑪格麗特、德·內韋爾夫人、德·索弗夫人、塔瓦納和宮廷上的那些顯貴。

  拉莫爾和柯柯納不用說也參加了。

  至於德·安茹公爵,他參加拉羅舍爾的圍城戰已經有三個月了。

  在等待國王的時候,亨利曾經過來向他的妻子致敬,她一邊還禮,一邊輕輕地在他耳邊說:

  「從羅馬來的信使在德·內韋爾公爵的專差被領去見國王的前一刻鐘,德·柯柯納先生親自領去見德·阿朗松公爵。」

  「他應該是都知道了,」瑪格麗特回答,「您無妨朝他看看,您看,儘管他這個人城府很深,他的眼睛還是流露出了喜色。」

  「真是活見鬼!」貝亞恩人低聲說,「我相信是這樣!除了野豬不算,他今天要獵取三個獵物:法蘭西、波蘭和納瓦拉。」

  他向他的妻子行過禮,回到他的位子上,把手下的一個人叫過來。這個人原籍貝亞恩,一個多世紀來祖祖輩輩都給他家當僕人,跟在他身邊做一名普通的信使,專門替他傳遞他那些風流事兒的書信。

  「奧爾通,」他對他說,「拿著這把鑰匙,把它送給您知道的德·索弗夫人的那位表兄,他住在四子街拐角,他的情婦家裡。你對他說,他的表妹希望今天晚上跟他談談;讓他到我的屋裡,如果我不在,就讓他等著;如果我回去晚了,就讓他躺在我床上等著。」

  「不要回信嗎,陛下?」

  「不要,不過要告訴我您是不是找到他了。鑰匙只可以交給他本人,你明白嗎?」

  「明白了,陛下。」

  「等一等,別在這兒離開我,該死!在出巴黎以前,我會叫你來替我把馬肚帶紮紮緊,這樣一來你就自然而然地留在後面,可以去辦你的事了,辦完以衛後到邦迪①來跟我們會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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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邦迪:巴黎郊外的一個小鎮,古時有茂密的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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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僕人做了一個遵命的表示,接著就走開了。

  人們開始沿著聖奧諾雷街前進,到了聖德尼街,然後進入了郊區。在到了聖洛朗街以後,納瓦拉國王的馬肚帶松了,奧爾通奔過來,一切都照他和主人之間約定的那樣進行。主人沿著勒科萊街繼續跟髓國王的隊伍走去,忠實的僕人進入了聖殿街。

  亨利趕上了國王。這時候查理國王正跟德·阿朗松公爵談論天氣,談論事先查明了蹤跡的那只離群的老野豬的歲數,最後談論它築窩的那個地方,談論得那麼津津有味,竟然沒有注意到,或者說假裝沒有注意到亨利一度落在後面。

  在這段時間裡,瑪格麗特遠遠地觀察著每個人的舉止,她相信她哥哥的視線每一次落到亨利身上,都能從他眼睛裡發現一種尷尬的神色。德·內韋爾夫人快活得發了瘋,因為柯柯納這一天興致特別好,為了逗夫人們笑,一次又一次地在她身旁插科打諢。

  至於拉莫爾,他己經找到兩次機會吻瑪格麗特的帶金穗子的白披巾,這個動作情人們做起來,都是那麼敏捷,所以看到他吻白披巾的絕不會超過三四個人。

  八點一刻到達邦迪。

  查理九世頭一件事是問野豬是不是還在。

  野豬還在窩裡,負責查明野豬蹤跡的那個獵犬驅趕人保證它還在。

  點心已經準備好。查理九世國王喝了一杯匈牙利葡萄酒。他邀請夫人們入席,可是他自己心急如焚,為了不浪費時間,他去看獵狗和鷹,他還叮囑不要給他的馬卸鞍子,他說他還從來沒有騎過比這更好、更壯的馬了。

  在國王兜圈子時,德·吉茲公爵到了。他身上裝備得像是來打仗的而不是來參加打獵的,二三十個紳士象他一樣配備了武器,護送他。他一到就立刻打聽國王在什麼地方,然後去找他,跟他一路談著話回來。

  九點正,國王親自發出信號,吹響了「逐獸出窩」的號角。每一個人都騎上馬,朝會合地點奔去。

  在路上亨利想出辦法又跟他妻子接近了一次。

  「嗯!」他問她,「有什麼新情況?」

  「沒有,」瑪格麗特回答,「不過我哥哥查理看您時的神情很特別。」

  「我也注意到了,」亨利說。

  「您採取了防備措施?」

  「我胸前有鎖子甲,腰邊有一把極好的西班牙獵刀,象剃刀一樣鋒利,象針一樣尖銳,我可以用它一下子刺穿幾個多布朗①。」

  「好,」瑪格麗特說,「願上帝保佑!」

  在前面領著隊伍的那個獵犬驅趕人做了一個手勢:野豬窩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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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多布朗:西班牙古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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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莫爾韋爾

  所有這些至少表面上看來是興高采烈、無憂無慮的年輕人,象一陣金黃色的旋風,在通往邦迪的大路上朝前刮去的時候,卡特琳卷起了查理國王剛在上面簽了名的那張珍貴的羊皮紙,吩咐把前幾天她的衛隊長帶著一封信到軍械庫區櫻桃園路去找的那個人領進書房。

  一條很寬的塔夫綢好象戴孝的黑紗似的蒙住這個人的一隻眼睛,僅僅露出另一隻眼睛,而且讓人在兩個突出的顴骨中間看到一個彎彎的鷹鉤鼻,臉的下半部被花白的鬍子遮住。他披著一件又長又厚的披風,披風裡面可以猜到藏有各種武器。被召進宮的人習慣上都不佩劍,但是他腰邊還是佩著一把又長又闊、有雙護手的作戰劍。他的一隻手藏在披風裡,時刻都不離開一把長匕首的刀柄。

  「啊!您來啦,先生,」太后坐下來說;「您在聖巴托羅繆節為我們出了很大的力,您知道,在那以後我曾經答應過您,不讓您閑著無事可做。現在機會來到,或者不如說,它不是來到,而是我一手把它製造出來了。因此感謝我吧。」

  「陛下,我謙恭地感謝您,」纏著黑蒙眼布條的人回答,他的謹慎口氣既卑賤同時又很傲慢。

  「一個好機會,先生,您這一輩子再也不會找到第二個了,因此好好抓住它吧。」

  「我等著,夫人;只不過我擔心,按照這個開場白……」

  「擔心使命要使用暴力嗎?想高升的人不都是喜歡這種使命嗎?我跟您談的使命,塔瓦納家的人,甚至吉茲家的人都會垂涎三足呢。」

  「啊!陛下,」那漢子又說,「請您相信,不管是什麼使命,我都聽候您的命令。」

  「既然如此,您念一遍,」卡特琳說。

  她把羊皮紙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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