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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章 馬西米蘭(2)


  「唉,唉,閣下,可憐可憐我吧!」

  老人的眼睛還是看著門口。

  「我還可以回來是吧?」莫雷爾問。

  「是的。」

  「就我一個人出去嗎?」

  「不。」

  「我該把誰帶走呢,——檢察官先生嗎?

  「不。」

  「醫生?」

  「是的。」

  「您要和維爾福先生談話?」

  「是的。」

  「他能懂得您的意思嗎?」

  「是的。」

  「噢!」維爾福說,調查工作可以在私下進行了,——

  「噢,放心吧,我能夠懂得家父的意思的。」

  阿夫裡尼扶住那年輕人的胳膊,領他走出房間。這時,整幢房子被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一刻鐘以後,他們聽見踉蹌的腳步聲,維爾福出現在阿夫裡尼和莫雷爾痛苦等待著的房間門口。他們一個在沉思,一個因為痛苦幾乎透不過氣來,「你們可以來了。」他說,他們回到諾瓦梯埃那兒。莫雷爾注意到維爾福臉色青白;大滴汗珠從他的臉頰上滾下;他的手裡的一支筆已經捏碎了。「二位,」他用一種嘶啞的聲音說,「你們用人格向我提保:決不把這個可怕的秘密洩露出去,兩個人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我懇求你們——」維爾福繼續說。

  「但是,」莫雷爾說,「那個罪犯——那個殺人犯——那個兇手呢?」

  「請放心,閣下,正義會得到伸張的,」維爾福說。「家父已經告訴了我那個殺人犯是誰,家父也象你一樣渴望報仇,但他也象我一樣請求你們保守這個秘密。是嗎,父親?」

  「是的。」諾瓦梯埃堅決地表示。莫雷爾不禁發出一聲恐怖和懷疑的叫聲。

  「噢,閣下!」維爾福抓住馬西米蘭的手臂說,「家父是個很堅強的人,他提出了這個要求,那是因為他知道,而且確信瓦朗蒂娜的仇一定能報。是這樣嗎,父親?」老人作了一個肯定的表示。維爾福繼續說,「父親是瞭解我的,我已向他發過誓。放心吧,二位,在三天之內,司法機關所需的時間更短,我要向謀殺我孩子的人報仇。我報仇的手段會讓最最勇敢的人看了也會發抖。」當他說這幾句話的時候,他咬牙切齒,緊握住老人那只沒有感覺的手。

  「這個諾言會履行嗎,諾瓦梯埃先生?」莫雷爾問,阿夫裡尼也用詢問的眼光望著他。

  「是的。」諾瓦梯埃帶著一種兇狠的愜意表情回答。

  「那麼請發誓吧,」維爾福把莫雷爾和阿夫裡尼的手拉在一起說,「你們發誓要保全我家的名譽,讓我來為我的孩子報仇。」

  阿夫裡尼把頭撇轉在一邊,極不情願地說「是」;但莫雷爾掙脫他的手,沖到床前,在瓦朗蒂娜那冰冷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就發出一聲絕望的呻吟,急匆匆地離開了。

  前面已經說過,所有的僕人都跑光了。所以維爾福先生不得不要求阿夫裡尼先生主持喪事的一切事宜,在一個大城市裡辦喪事是件麻煩事,尤其是在這種曖昧的情況下死了人。

  不管別人怎麼安慰勸說,諾瓦梯埃先生還是不肯離開他的孫女兒,他的眼淚默默地順著臉頰滾落下來,這種無言的痛苦和沉默的絕望。讓人目不忍睹。維爾福回到書房裡,阿夫裡尼去找市政府專門負責驗屍醫生,那位醫生因其負責驗屍,所以被人稱為「死醫生」。一刻鐘以後,阿夫裡尼先生帶著「死醫生」回來了。發現大門是關著的,由於門房和僕人們已經逃走,維爾福只能親自出來開門。但他走到樓梯頂上就停下了,他沒有勇氣再進那個房間。所以兩位醫生走進瓦朗蒂娜的房間。諾瓦梯埃仍坐在床前,象死者一樣的蒼白、沉默寂然無聲。「死醫生」漠不動情地走到床前,揭開蓋在死者身上的床單,稍微掰了掰姑娘的嘴唇。

  「唉,」阿夫裡尼說,「她真的死啦,可憐的孩子!你可以走了。」

  「是的」醫生簡潔地回答,放手把床單又蓋在姑娘身上。

  諾瓦梯埃發出一種呼嚕呼嚕喘息聲,老人的眼睛閃閃發光,阿夫裡尼明白他希望再看一看他的孩子。他走到床前,趁「死醫生」把他那接觸過死人的嘴唇的手浸在漂白液裡的時候,他揭開床單,他揭開床單』看到那個寧靜而蒼白,象一個睡著的天使那樣的面孔。老人眼睛裡滾下眼淚,表示了他對醫生的感謝。「死醫生」那時已把他的驗屍報告放在桌子角上;他的任務完成後,阿夫裡尼便陪他出去。維爾福在他的書齋門口遇見他們。他對醫生說了幾句感謝的話,然後轉向阿夫裡尼說:「現在請個神父吧?」

  「您想特地去指定一位神父來為瓦朗蒂娜祈禱嗎?」阿夫裡尼問。

  「不,」維爾福說,「就近找一位好了。」

  「近處有一位善良的意大利長老,」「死醫生」說,「他就在您的隔壁。我順便請他過來好嗎?」

  「阿夫裡尼,」維爾福說,那就麻煩您陪這位先生一起去。

  把大門鑰匙帶上這樣您進出就方便。您帶那位神父來,我領他到瓦朗蒂娜的房間裡去。」

  「您希望見見他嗎?」

  「我只希望獨自呆一會兒,請原諒我,一位神父是懂得這種悲傷的,尤其一位父親失去女兒的悲傷。」維爾福先生把鑰匙交交給阿夫裡尼,向那位「死醫生」道了別,就回到他的書房裡,開始工作了。」對於某些人來說,工作是醫治悲傷的良藥。

  當兩位醫生走到街上的時候,他們注意到一個穿法衣的人站在隔壁的房門口。「這就是我所說的那位長老。」醫生對阿夫裡尼說。

  阿夫裡尼上前去同那位神父打招呼。「閣下,」他說,「您願意為一個剛失去女兒的不幸的父親盡一次偉大的義務嗎?他就是維爾福先生,那位檢察官。」

  「啊!」神父的意大利口音很重,「是的,我聽說那座房子裡死了人。」

  「我正要去自薦,閣下,」那神父說,「克盡職守原是我們的職責。」

  「死者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我知道的,閣下,從那座房子裡逃出來的僕人告訴我了,我知道她叫瓦朗蒂娜,我已經為她祈禱過了。」

  「謝謝您,閣下,」阿夫裡尼說,「既然您已開始您那神聖的職責就請繼續下去吧。請去坐在死者的身邊,他們全家人都會感激您的。」

  「我這就去,閣下,誰的祈禱也不會比我的更虔誠。」

  阿夫裡尼攙住那神父的手,沒有去見維爾福,逕自走到瓦朗蒂娜的房間裡,那個房間沒有任何變動,殯儀館的人要到傍晚才來收屍。當長老進去的時候,諾瓦梯埃異樣的眼光望著他的眼睛;認為他已從神父的眼睛裡看到了一種特殊的表示,他要繼續留在房間裡。阿夫裡尼請神父照顧那死者和老人,長老答應盡力為瓦朗蒂娜祈禱並照看諾瓦梯埃。為了他在履行這種神聖的使命時不受人打擾,阿夫裡尼離去,神父就閂房門,而且把通向維爾福夫人房間的房門也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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