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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侮辱(2)


  他剛把門關上,美塞苔絲便去召來一個心腹人,吩咐晚上跟著阿爾貝出去,並把他所看到的立刻回來報告她。然後她按鈴讓她的侍婢進來,支撐起虛弱的身子,把自己梳妝好,準備隨時應付可能發生的事情。

  那個僕人的差事並不難做。阿爾貝回到他的寢室裡,象往常一樣仔細地打扮齊整。七點五十分,波尚來了,他已見過夏多·勒諾,夏答應他在開幕以前到達劇院。兩人進阿爾貝的雙座四輪馬車裡,阿爾貝沒有絲毫隱瞞,便喊道:「到歌劇院去。」他在焦躁不安的情緒中在開幕前到達了劇院。

  夏多·勒諾已經到了,波尚已經把全部事情通知過他,他無需阿爾貝向他解釋。兒子為父親復仇的行為是天經地義的事,所以夏多·勒諾並不勸阻他,只是重申了他一定會把他作為永遠的朋友。

  德佈雷還沒有來,但阿爾貝知道他很少錯過一場戲的。阿爾貝在劇院裡到處閒蕩,直到幕拉開。他希望在外廳或樓梯上能遇到基督山。鈴聲召他回座,他與夏多·勒諾和波尚一同走進劇院。但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過兩根廊柱之間的那個包廂,可是在第一幕演出時候,那個包廂的門始終緊緊地關閉著。最後,當阿爾貝差不多是第一百次望他的手錶時,也就是第二幕開始的時候,門開了,基督山穿著一套黑衣服走了進來,站到包廂前面的欄杆上,向大廳環視。莫雷爾跟在他的後面,用眼光去尋找他的妹妹和妹夫。他不久就發現他們在另一個包廂裡,向他們點頭示意。

  伯爵在環顧正廳的時候遇到一張蒼白的面孔和一雙氣勢洶洶的眼睛,而且那一對眼睛顯然引起他的注意。他認出那是阿爾貝。看到他這樣憤怒和失常,還是認為最好不去看他。

  他不露聲色地坐下,拿出他的望遠鏡,向別處觀望。他表面上雖然並沒有去注意阿爾貝,但實際上阿爾貝卻從未離開過他的視線。當第二幕的帷幕落下來的時候,他看見他和他的兩個朋友離了正廳前座然後又看見他的頭在包廂後面經過,伯爵就知道那逐漸接近的風暴將要落到他身上來了。這時,他正在和莫雷爾高高興地聊天,但他已經準備好了隨時應付可能發生的一切。門開了,基督山轉過頭去,他看到阿爾貝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地走進來,後面跟著波尚和夏多·勒諾。

  「唉,」他喊道,他的口令是那樣的慈愛殷勤,顯然與一般人的普通招呼不同,「我的騎士到達目的地啦。晚安,馬爾塞夫先生。」這個人很善於控制自己的情緒,他的臉上露出十分親熱的神情,莫雷爾到達時才想起子爵給他的那封信,那封信裡並沒有說任何理由,只是要求他到劇院來,但他知道有一件可怕的事情要將發生。

  「閣下,我們不是到這兒來聽你這些虛偽的客套話的,也不是來跟你談什麼友誼的,」阿爾貝說,「我們是來解釋的,伯爵閣下。」那青年的顫抖聲音像是從咬緊的牙齒裡傳出來的一樣。

  「在劇院裡作解釋?」伯爵說,那鎮定的聲音和洞察一切的目光證明他始終保持著自製力。「我對於巴黎人的習慣知道得很少,但我想在這種地方是不適宜提出這種要求的。」

  「可是,假如有些把他們自己關在家裡,」阿爾貝說,「只因為他在洗澡、吃飯或睡覺就不能見客,我們就只能在哪兒碰到他就在哪兒向他提出些問題。」

  「我不是很難找的呀,閣下,因為,假如我的記憶力還不算太壞的話,昨天您還在我的家裡。」

  「昨天,我是在你的家裡,閣下,」阿爾貝說,「因為那時我還不知道你是誰。」

  「我還不知道你是誰。」說這幾句話的時候,阿爾貝已提高他們的談話嗓們,這樣近的包廂和休息室的人都可以聽得到。所以已經有許多人的注意力已經被這一聲爭吵吸引過來了。

  「您是從哪兒來的,閣下?」基督山說,臉上毫無表情。

  「您看來已完全喪失理智啦。」

  「只要我懂得你是一個不義的傢伙,閣下,而且還要你明白。我要報復,我就夠清醒了。」阿爾貝狂怒地說。

  「我不懂得您的意思,閣下,」基督山回答,「就算我知道你的意思,您的聲音太大。這兒是我的地方,這裡只有我有權利可以比旁人講得高。請您出去,閣下!」基督山以威嚴的神態指著門。

  「啊,我要你離開,離開你的地方!」基督山以威嚴的神態指著門。

  「啊,我要你離開,離開你的地方!」阿爾貝一面回答,一面把他的手套在他那痙攣的手掌裡捏成一團,基督山完全看見這了這一切。

  「好了,好了!」基督山平靜地說,「我看您要跟我打架,但我要奉勸你一句,您不要忘記。挑釁是一個壞習慣。況且並不是對每一個人都有效的,馬爾塞夫先生。」

  聽到這個名字,看到這場爭吵,旁觀音之中發出了一陣陣驚異的低語聲。從昨天以來他們整天都在談論馬爾塞夫。阿爾貝立刻明白了這個暗示的意思,他正要把他的手套向伯爵臉上摔過去,莫雷爾及時快速地捉住他的手,波尚和夏多·勒諾也恐怕這種局面越出決鬥挑釁的界限,一齊擋住他。但基督山並沒有起身,只是從椅背上轉過身來,從阿爾貝的捏緊的手裡拿出了那只潮濕團縐的手套。「閣下,」他用一種莊嚴的口氣說,「就算您的手套已經扔了,我用它裹好一顆子彈送給您。現在離開我的包廂,不然我就要我的僕人來趕你到門外去了。」

  阿爾貝退了出去,他的神色迷亂,眼睛冒火,幾乎喪失了理智,摩萊關上門。基督山又拿起他的望遠鏡,像是根本不曾發生過什麼似的;他有一顆銅做的心和大理石雕成的臉。

  莫雷爾耳語說:「您對他做過什麼事情?」

  「我?沒有什麼,至少對他個人沒有什麼。」基督山說。

  「但這一切叫那個年青人感到憤怒。」

  「那件事跟您有關係嗎?」

  「他父親的叛逆罪是海黛去告訴貴族院的。」

  「真的?」莫雷爾說。「我聽人說過,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在這個包廂裡見到過的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希臘奴隸說是阿裡總督的女兒。」

  「這一切完全是真的。」

  「看來,」莫雷爾說,「我懂了,剛才這場爭吵是有預謀的。」

  「怎麼會呢?」

  「是的,阿爾貝寫信要求我到歌劇院來,無疑是要我做一個看見他侮辱您的見證人。」

  「大概是的。」基督山泰然自若地說。

  「但您預備怎樣反擊他呢?」

  「對誰?」

  「阿爾貝。」

  「我準備對阿爾貝怎麼樣?馬西米蘭,就象我現在握住您的手一樣確定無疑,在明天早晨十點鐘以前,我一定會殺死他。」莫雷爾把基督山的手捧在自己的兩手之間,他打了一個寒顫,覺得那只手是那樣的冰冷和堅定。

  「啊,伯爵,」他說,「他的父親是那樣的愛他!」

  「別再向我提起那個人!」基督山說,這是他第一次發火,「我要使他痛苦。」

  莫雷爾在驚愕之下讓伯爵那只手抽出去。「伯爵!伯爵!」他說。

  「親愛的馬西米蘭,」伯爵打斷他的話說,「聽杜普裡茲[杜普裡茲(一八○六—一八九六),法國歌劇演員。——譯注]吧。」

  莫雷爾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用,只好不哼聲了。阿爾貝吵完退出時,拉起的那道舞臺帷幕,不一會便又降落了下來。

  這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請進!」基督山說,他的聲音仍然象平常一樣的平靜,波尚立刻出現了。「晚安,波尚先生,」基督山說好,像是今天晚上看見那位新聞記者似的,「請坐。」

  波尚鞠了一躬坐下。「閣下,」他說,「你剛才已經看到我是陪馬爾塞夫先生的。」

  「那就是說,」基督山面帶微笑說,「你們大概還是一塊用餐的。波尚先生,我很高興看到您比他穩重一些。

  「閣下,」波尚說,「我承認阿爾貝不應該向您發這樣大的火,但道歉了以後,你懂得,伯爵閣下,我只是代表我本人道歉的,我還要說:我相信你一定會給我這個面子,不會拒絕跟我解釋一下你和亞尼納的關係。再者,還有那位年輕的希臘姑娘,我還要說幾句話。」

  基督山示意請他住口。「喏,」他微笑著說,「我的全部希望已經破滅了。」

  「怎麼會呢?」波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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