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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旅行(2)


  「是的,那是一般的女人,但家母不同于一般的女人,她是一個好女人。」

  「我的意思是:家母不輕易對人表現出關切,但一旦稱讚了一個人,那便永不改變的了。」

  「啊,真的,」基督山說,歎息了一聲,「而您以為她真的對我那樣關心,並不是對我完全漠不關心嗎?」

  「聽著!我已經說過了,但是再說一遍,就是:你一定是一個非常神奇,非常卓越的人。」

  「哦!」

  「是的,因為家母對您的關切完全是出於同情,而不是出於好奇心。當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她從沒有談論過別人。」

  「而她在竭力勸您不要信任我這個曼弗雷特是不是?」

  「正巧相反,她說:『馬爾塞夫,我想伯爵是一個生性高貴的人,盡力獲得他的喜歡吧。』」

  基督山轉過眼去,歎了一口氣。「啊,真的?」他說。

  「在我看來,」阿爾貝說,「她非但不會反對我的旅行,而且將熱心地贊成,因為這是與她每天叮囑我的話相符的。」

  「那好,下午五點鐘再會。請遵守時間,我們在夜裡十二點鐘或一點鐘可以到了。」

  「到達的黎港嗎?」

  「是的,或是在的黎港附近。」

  「但我們能在八小時之內走完一百四十四哩的路嗎?」

  「容易得很。」基督山說。

  「你一定是一個奇跡創造者,不用多久,你不但將超過火車,——超過火車並不難,尤其是在法國,——而且甚至將超過急報了。」

  「子爵,既然我們要在七八個鐘頭以後才能起程,務請遵守時間。」

  「別怕,我除了準備以外沒有別的事情了。」

  阿爾貝走了。基督山和阿爾貝點頭道別的時候他還是面含微笑的,這時他陷入了沉思。然後,像是要驅散他這種恍惚狀態似的,手抹一抹他的額頭,拉了兩下鈴,貝爾圖喬進來了。「貝爾圖喬,」他說,「我本來說明天或後天到諾曼底去,但現在我準備今天就去。你在五點鐘以前可以有充分的時間去準備。派一個人去通知第一站的馬夫。馬爾塞夫先生陪我一起去。去吧。」

  貝爾圖喬遵命行事,派了一個跑差趕到蓬圖瓦茲去傳達旅行馬車要求在六點鐘到達的。蓬圖瓦茲站另派一個專差去通知第二站,在六小時之內,路上的各處驛站都已準備好了。

  在起程以前,伯爵到海黛的房間裡去,把他要出門的消息告訴她,托她照顧一切。

  阿爾貝很守時間。這次旅行最初似乎很乏味,但不久就由於速度的影響而有趣起來。馬爾塞夫想不到跑得如此之快。

  「你們的驛馬每小時只走六哩,」基督山說,「而且還有那荒謬的法律,規定非經前車旅客的允許後車不能超過,這樣一個不中用的或壞脾氣的旅客就阻撓一個生性活躍的旅客,在這樣的限制之下,的確是寸步難行了。我用我自己的馬夫和馬逃避這種惱人的狀況,不是嗎,阿裡?」

  伯爵伸頭到窗外打了一個呼哨,那幾匹馬看來像是插上了翅膀。馬車帶著一種雷鳴似的喧鬧聲滾過街道;每一個人都轉過頭來注視這顆飛快而過而又耀目的流星。阿裡面帶微笑,連連吹著呼哨,用一隻手緊緊地抓住韁繩,馳馬奔騰,馬的美麗鬃毛在迎風飄著。阿裡這個沙漠之子這時最得意了,在他所掀起的陣陣塵霧中,他那黝黑的面孔和閃閃發光的眼睛使人想到風沙之精和颶風之神。

  「我到現在才知道由於速度而產生的快感,」馬爾塞夫說,他額頭上最後的一片陰霾也消失了。「但這些馬你是怎麼弄來的呢?是專門馴養的嗎?」

  「一點不錯,」伯爵說。「六年以前,我在匈牙利買進一匹以快速聞名的種馬,——價錢多少我不知道,是貝爾圖喬付錢買的。我們今天晚上用的三十二匹馬都是它的後裔,它們都是全身漆黑,只有前額上有一顆白星。」

  「真神妙!但是,伯爵,你要這些馬來做什麼用呢?」

  「您看見啦,我用它們來旅行。」

  「但你也不是總旅行呀。」

  「當我不再需要它們的時候,貝爾圖喬會把它們賣掉的,他預計可以賣到三四萬法郎。」

  「歐洲的國王沒有哪一個有那麼多的錢來買。」

  「那末他可以賣給一個東方的大君,那個大君用他所有的錢來把它們買去,然後再回去敲榨他的人民,重新裝滿他的錢箱。」

  「伯爵,我可以向你提問一個問題嗎?」

  「當然可以。」

  「除了你以外,貝爾圖喬一定也是歐洲最有錢的人了。」

  「你錯了,子爵,我相信假如您搜遍貝爾圖喬的口袋,您不會找到十個銅板。」

  「那這樣他一定是一個奇跡了。我親愛的伯爵,假如你再告訴我這樣神奇的事情,我就真的要不相信了。」

  「我從不講神話,阿爾貝,告訴我,一個管家為什麼要在他的主人身上揩油?」

  「我想,那是因為他的天性如此,天生愛揩油。」

  「您錯啦,那是因為他有妻子和家庭,而他本人和他的家人都有難以滿足的欲望。同時他也不能確定是否可以永遠保持他的職位,希望能給自己找條後路。現在,貝爾圖喬先生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孤苦伶仃獨自一個,他可以任意動用我的財產。他確信他決不會離開他的職務。」

  「為什麼?」

  「因為我決不能再找到一個更好的人。」

  「你把假定當作既定,講來講去依舊是講的可能性。」

  「噢,決不,我講的是必然性。在你可以對他們操生死大權的僕人之中,他是最好的了。」

  「你對貝爾圖喬有那種權力嗎?」

  「有。」伯爵冷冷地回答。

  有些字句可以象一扇鐵門似的截斷一次談話,伯爵的「有」便是這一類的字句。全部旅程以相等的速度完成,分成八段的那三十二匹馬在八小時之內走完了一百四十四哩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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