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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波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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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貝打開那張文件,那是亞尼納四個德高望重的一份證明書,證明弗爾南多·蒙台哥在阿裡·鐵貝林手下服務的時候曾為兩百萬錢財去賣城投降。那四個名人的簽字是經領事鑒定過的。阿爾貝腳步踉蹌,四肢無力地跌落在一張椅子裡。這是不能再懷疑的事實了,——家庭名譽全完了。短時間痛苦的沉默以後,他心口反漲了,眼淚禁不住直流起來。波尚懷著深深的同情憐憫注視著這悲痛欲絕的青年,走到他的身邊。「阿爾貝,」他說,「你瞭解我了吧,是嗎?我想親眼看到一切,親自判斷一切,希望所得的結果能有利於你的父親,希望我能為他主持公道。但相反的,事實證明那個被阿裡總督提拔到督軍職位的弗爾南多·蒙台哥不是別人,而正是弗爾南多·馬爾塞夫伯爵,於是,想到我們那份真摯的友情,就趕快來見你了。」 阿爾貝仍舊躺在椅子上,用雙手遮住他的眼睛,像是要阻止光線照到他身上似的。 「我趕到你這兒來,」波尚繼續說,「告訴你,阿爾貝,在這個變動的年代裡,一個父親的過錯是不能轉移到他孩子身上的。我們是在戰爭時期中長大的,而凡是經過這次戰爭,很少能不在他軍人的制服或法官的長袍上沾染到一些不名譽的汙跡或血。現在我有了這些證據,阿爾貝,現在我已擁有了你的秘密,沒有哪一個人再能強迫決鬥,因為你的良心將遣責你,使你感到自己像是一個罪人,我卻能給你你不再能向我要求的事。你願意我所獨有的這些證據,這些證明,書嗎?你願意這個可怕的秘密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嗎?相信我,我決不對別人講,說吧,阿爾貝,我的朋友,你願意嗎?」 阿爾貝撲上去抱住波尚的脖子。「啊,多麼高貴的心地呵!」他喊道。 「拿了吧。」波尚說,他把那些文件遞給阿爾貝。 阿爾貝用一隻顫抖的手抓過來,把它們撕得粉碎。他渾身發抖,恐怕撕碎的一小片將來再出現到他面前,他走到那支老是燃著準備點雪茄的蠟燭前面,把每一片碎紙都燒掉。 「親愛的好朋友!」他一面燒那些文件,一面輕輕地說。 「忘掉這一切就象忘掉一個惡夢吧,」波尚說,「讓它象那變黑的紙張上的最後的火花那樣消失,象那從無聲的灰燼上發出來的青煙那樣飄散吧。」 「是的,是的,」阿爾貝說,「只讓永恆的友誼存在吧,我向我的救主答應那種友誼將在我們的子孫世世代代保存下去,並使我永遠記得:我的生命和名譽都出於你的恩賜!因為,假如這件事被別人知道,噢!波尚呀,我就得毀滅我自己,或是——不,我可憐的母親!我不能讓她受這個致命的打擊——我就得逃離我祖國了。」 「可憐的阿爾貝!」波尚說。 但這種突如其來和毫無意義的歡樂不久就離開了那個青年人,接著來的,是更大的憂傷。 「嗯,波尚,」阿爾貝說,「聽我說,波尚!我的父親白璧無瑕般的聲譽曾令我對他尊敬、信任和自豪,現在頃刻間要我拋棄這些感情,我是辦不到的。噢,波尚,波尚呀!我現在該怎樣對待我的父親呢?我應該不接受他的擁抱,不讓他吻我的額頭,不與他握手嗎?我是一個最痛苦的人了。啊,我的母親,我可憐的母親呀!」阿爾貝用滿含熱淚的雙眼凝視著他母親的畫像說,「假如你知道了這回事,你將會多麼痛苦啊!」 「來,」波尚拉住他的雙手說,「勇敢一點,我的朋友。」 「但登在報紙上的那一條消息是怎樣來的呢?在這一切的後面,顯然有著一個不可知的冤家,一個不可見的敵人。」 「所以你更應該早作準備,阿爾貝。你的臉上不要露出什麼來,把你的悲哀全隱藏在心裡,象暴風雨發作時才讓人猜透這致命的秘密,去吧。」 「看來,你以為這一切還不曾完結嗎?」阿爾貝驚恐地說。 「不是我以為,我的朋友,一切事情都是可能的。順便問你一句——」 「什麼?」阿爾貝說,他看波尚有點猶豫。 「你快要和騰格拉爾小姐結婚了嗎?」 「你為什麼現在問我這個問題?」 「因為在我看來,這個婚約的失敗或成功,是與我們此刻所關注的事情有關的。」 「怎麼會呢?」阿爾貝說,他臉漲得通紅,「你以為騰格拉爾先生——」 「我只問你的婚約是否還有效?請不要猜想我的話所沒有的意思,不要太看重我的話。」 「不,」阿爾貝說,「那個婚約已吹了。」 「好!」波尚說。然後,看到那青年人又快要變得抑鬱起來,便說,「我們出去吧,阿爾貝,乘著輕便馬車或騎馬到樹林裡去兜一圈,可以調整一下你的情緒。我們回來再吃早餐,然後你去幹你的事,我去幹我的。」 「同意,」阿爾貝說,「讓我們散步去吧。我想,略微走動一下對我很有好處。」 兩位朋友走到馬路上。當走到瑪德倫大道時,波尚說,「既然我們出來了,就去拜訪基督山先生吧,他最能振奮人的情緒,因為他從不追根問底,在我看來,那些不追根問底的人最能給人以安慰。」 「我也認為如此,」阿爾貝說,「我愛他,我們去拜訪他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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