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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夫婦間的一幕(2)


  愛米娜極端輕蔑地望著那銀行家。這種目光若在平常早就激怒了驕傲的騰格拉爾,但今天晚上他卻並不理會。

  「你脾氣很壞跟我有什麼關係?」男爵夫人說,她丈夫那種不動聲色的態度惹惱她。「這與我有何相干?你的壞脾氣,帶到你的銀行裡去吧。那兒有著你花錢雇來的職員,去向他們發洩好啦。」

  「夫人,」騰格拉爾答道,「你的忠告是錯誤的,所以我無法遵從。我的銀行就是我的財源之流,我可不願意阻滯它的流動或擾亂它的平靜。我的職員都是替我掙錢的忠實職員,假如以他們為我所賺的錢來評估他們,我給他們的報酬還嫌太低呢,所以我不會對他們生氣的。我所生氣的,是那些吃我的飯、騎我的馬、又敗壞我的家產的人。」

  「請問那些敗壞你的家產的人是誰?我請你說明白點兒,閣下。」

  「噢,你放心好了!我並非在打啞謎,你一會兒就會明白我的意思。敗壞我家產的人就是那些在一個鐘頭裡面挖去我七十萬法郎的人。」

  「我不懂你的意思,閣下。」男爵夫人說道,並極辦想掩飾她因激動而變了的音調和漲紅了的臉。

  「恰恰相反,你懂得非常清楚,」騰格拉爾說,「假如你非要說不懂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剛剛在西班牙公債上損失了七十萬法郎。」

  「原來是這樣,」男爵夫人從鼻子裡冷笑了一聲說道,「你認為這個損失應該由我來負責?」

  「難道不是嗎?」

  「你覺得你損失了七十萬法郎是我的過錯?」

  「反正不是我的。」

  「我最後一次告訴你,閣下,」男爵夫人厲聲說道,「你決不要再跟我提到錢這個字。這個字我在我父母家裡或在我前夫家裡可從來沒聽到過。」

  「噢!這點我相信,因為他們根本一分錢都不值。」

  「我很慶倖自己沒染上那種俗氣,沒學會那種從早到晚在我耳邊喋喋不休的銀行慣用語。那種丁丁當當、把錢數了又數的聲音簡直聽得我煩死了。我知道只有一種聲音比那個還討厭,就是你講話的聲音。」

  「真的!」騰格拉爾說道。「哦,這倒使我奇怪了,因為我原以為你對我的業務是很感興趣的!」

  「我!是讓你腦子裡有這種念頭的?」

  「你自己!」

  「啊!真的!」

  「一點不假。」

  「我倒很想知道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啊,說來很簡單!二月裡,是你首先告訴我海地公債的消息的。你說自己做夢看到一艘船駛進了阿弗爾港。這艘船帶來了一個消息,據說我們認為毫無希望的一種公債快要還本了。我認為你的夢是很有預感的,所以就立刻盡力買了許多海地公債,結果賺了四十萬法郎,其中的十萬如實地給了你。那筆錢你想怎麼化就怎麼花。完全由你自由支配。三月裡,發生了鐵路承建權的問題。三家公司請求承建,每家提出了同量的保證。你告訴我說,你的本能——儘管你假裝對於投機買賣一無所知,但我卻以為正巧相反,我覺得你的本能在某些事情上發揮得很充分——嗯,你告訴我說,你的本能使你相信應該把那個承建權交給名為南方公司的那一家。我收購了三分之二那家公司的股票;正如你所預見的,那種股票的價格突然漲了三倍,我因而賺了一百萬法朗,從那一百萬裡拿了二十五萬給你做了私房錢。這二十五萬法郎你都怎樣花掉了?」

  「你什麼時候才能講到正題上來?」男爵夫人大聲說道,憤怒、煩躁使得她渾身發抖。

  「耐心一點,夫人!我就要講到了。」

  「那就運氣了!」

  「四月裡,你到部長家裡去吃飯時,聽到了一段有關西班牙事件的機密談話——驅逐卡羅斯先生。我買了一些西班牙公債。驅逐事件果真發生了。那天正值查理五世重登寶座,我賺了六十萬法郎。這六十萬當中,你拿了五萬艾居。那些錢是你的,你可以隨意處置,我並不過問,但你今年收到了五十萬里弗,這畢竟是真的。」

  「嗯,閣下,後來還有什麼?」

  「啊,是的,還有什麼?嗯,後來,事情就全弄糟了。」

  「真的,你講話的態度——」

  「它足以表達我的意思,我只求能做到這一點就夠了。嗯,三天以後,你和德佈雷先生談論政治問題,你好象覺得他向你透露了點兒卡羅斯先生已經回到西班牙去了的口信。於是我把我的公債全部賣掉了。消息一傳開,股市頓時發生了混亂,我不是賣而簡直是在奉送。第二天,報上登出那個消息是假的,就因這個假消息,我一下子損失了七十萬法郎。」

  「那又怎麼樣?」

  「怎麼樣!既然我把我賺的錢分給了你四分之一,我想你也應該負擔我四分之一的損失。七十萬法郎的四分之一是十七萬五千法郎。」

  「你的話簡直荒唐極了,我不懂為什麼要把德佈雷先生也扯進這件事裡。」

  「因為假如你拿不出我所要的那十七萬五千法郎,你就得去向你的朋友借,而德佈雷先生是你的朋友之一。」

  「真不要臉!」男爵夫人大聲說道。

  「噢!我們不要手舞足蹈,大喊大叫,上演一幕文明劇了,好不好夫人,不然我就不得不告訴你,我看到德佈雷在這兒笑嘻嘻地接受今年你數給他的那五十萬里弗,並且還對他說,他發明了一種連最精明的賭客也從沒發現過的賭博——贏的時候不必出本錢,輸了又不必拿錢出去。」

  男爵夫人發火了。「混蛋!」她喊道,「你敢對我說你不知道你現在已在指責我什麼嗎?」

  「我並沒有說我知道,我也沒說我不知道。我只是叫你仔細想一想,自從我們中止夫婦關係以來,最近四年裡,我所做的一切都怎麼樣,究竟是否始終一致。我們分開以後不久,你忽然心血來潮,要那個在意大利戲院初次登臺就一炮打響大紅大紫起來的男中音歌手來指導你研究音樂,當時,我也正想和那個在英國非常著名的的女舞蹈家去學習跳舞。為了你和我各自的學習,我付出了十萬法郎的代價。我並沒有說什麼,因為我們必須使家裡保持太平,而十萬法郎使一位貴婦人和一位上流社會的紳士得到適當的音樂教育和跳舞的知識並不算太多。嗯,不久你就厭倦了唱歌,然後異想天開地想去和部長的秘書研究外交。我讓你研究。你知道——只要你自己掏腰包付學費,跟我又有什麼關係呢?可是今天,我發覺你在掏我的腰包了,你的學習生活也許要我每月付出七十萬法郎的代價。就此為止吧,夫人!因為不能再為這種事情再繼續發展下去了。除非那位外交家能免費授課,那樣的話我還可以容忍他,否則,他就別想再踏進我的家門——你懂了嗎,夫人?」

  「噢,這太過分了,閣下,」愛米娜哽咽著大聲說道,「你真是庸俗極了。」

  「可是,」騰格拉爾說,「我很高興看到你也並不高明,你自動地服從了『嫁雞隨雞』的格言。」

  「這簡直是在侮辱我!」

  「你說得不錯。讓我們先來看一下事實,冷靜而理智地分析一下吧。我從沒有干涉過你的事,除非是為了你好,希望你也能以同樣的態度來對待我。你說你對我的錢袋毫無興趣,那樣最好。你自己的錢袋也隨便你去怎樣處理,但別想來填塞或挖空我的。而且,我怎麼知道這是不是一種政治詭計,該不是部長因為惱恨我居於反對派的地位,妒忌我獲得普遍的同情,因此勾結了德佈雷先生來想使我破產吧?」

  「這怎麼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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