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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乞丐(2)


  「不,可是別忘了我是在科西嘉長大的。你年老固執,可我是年輕頑強的。在我倆之間,恐嚇是沒有用的,凡事應該和和氣氣地來解決才好,命運之神關照我,卻討厭你,難道是我的錯嗎?」

  「那麼,命運之神都在關照你嘍?難道你的雙輪馬車,你的馬夫,你的衣服,不都是租來的嗎?不是?那就好!」卡德魯斯說道,眼睛露出貪婪的目光。

  「噢!你來找我之前早就瞭解得很清楚啦。」安德烈說道,愈來愈情緒激動了。「倘若我也象你一樣頭上纏塊手帕,背上披些爛布,腳上穿雙破鞋子,你就不會認我了。」

  「你錯看我了,我的孩子。不管怎麼說,我現在已經找到了你,什麼也不能再阻止我穿得象別人一樣整齊了,因為,我知道你一向是心腸好。假如你有兩件衣服,你肯定會分一件給我的。從前,當你餓肚子的時候,我可是常常把我的湯和豆子分給你的。」

  「不錯。」安德烈。

  「你那時吃得可不少呀!現在還是那樣嗎?」

  「噢,是的。」安德烈回答,然後大笑起來。

  「你剛才從裡面出來的那座房子是某個親王府吧。你怎麼會到親王家裡來吃飯呢?」

  「他不是什麼親王,是個伯爵。」

  「一個伯爵,一個很有錢的伯爵吧,呃?」

  「是的,但你最好還是別去跟他說什麼話,他也許會很不耐煩的。」

  「噢,放心好了!我對你的伯爵才不想打什麼主意呢,你只管留著自己享用好了。但是,「卡德魯斯又裝出他以前那種令人看了極不舒服的微笑說,「你得付出點兒代價才行,你懂嗎?」

  「好吧,你想要什麼?」

  「我想,如果一個月能有一百法郎——」

  「嗯?」

  「我就可以生活——」

  「靠一百法郎!」

  「是很苦,這你也知道,但有了——」

  「有了——?」

  「有了一百五十法郎,我就可以很快樂了。」

  「這是兩百。」安德烈說道,他摸出十個路易放到卡德魯斯的手裡。

  「好!」卡德魯斯說。

  「每月一號去找我的管家,你可以拿到相同數目的錢。」

  「喏,你又瞧不起我了。」

  「怎麼了?」

  「你要我去跟僕人們打交道,不,告訴你,我只和大人來往。」

  「好吧,就這樣吧。那麼,每月一號,到我這兒來拿吧,只要我有進賬,你的錢是缺不了的。」

  「我一直都說你是個好心人,托天之福,你現在交了這樣的好運。把一切都講給我聽聽吧。」

  「你幹嘛要知道呢?」卡瓦爾康蒂問。

  「什麼!你還是不信任我嗎?」

  「不,嗯,我找到我父親了。」

  「什麼!是你親生父親嗎?」

  「當然嘍,只要他給我錢用——」

  「你就可以尊敬他,相信他——就應該這樣。他叫什麼名字?」

  「卡瓦爾康蒂少校。」

  「他喜歡你嗎?」

  「只要我表面上能順從他的心願。」

  「你父親是誰幫你找到的?」

  「基督山伯爵。」

  「就是剛才你從他家裡出來的那個人?」

  「是的。」

  「既然他能找到有錢的主人,我希望你跟他講講,給我也想法找一個給別人當爺爺的位子怎麼樣。」

  「嗯,我可以替你去問問他。現在你打算幹什麼?」

  「我?」

  「是的,你。」

  「你真是心眼太好了,還為我操心。」卡德魯斯說。

  「既然你這麼關心我,現在也該輪到我來問你幾個問題了。」

  「啊,沒錯!哦,我要在一座上等的房子裡租個房間,穿上體面的衣服,每天刮鬍子,到咖啡館去讀讀報紙。晚上,我還要上戲院去,我要裝成一個退休的麵包師。這就是我的希望。」

  「噢,假如你只想按這個計劃行事,而且安安穩穩地去做,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

  「你這樣認為嗎,布蘇亞先生?那麼你呢,你將變成什麼呢——一個法國貴族?」

  「啊!」安德烈說道,「誰知道呢?」

  「卡瓦爾康蒂少校或許已經是了,但不幸的是爵位承襲制已經被取消了。」

  「別耍花招兒了,卡德魯斯!你想要的東西現在已經得到了,我們也已經互相諒解了,你快下車去吧。」

  「決不,我的好朋友。」

  「什麼!決不?」

  「咦,你也不為我想一想,我頭上纏著這麼塊手帕,腳上簡直可說沒穿什麼鞋子,又沒有什麼證件,可口袋裡卻有十個金拿破崙,且不說這十塊金洋將來派什麼用場,現在就不只要值兩百法郎,我這個樣子在城門口一定會被抓起來的呀!那時,為了證明我自己,我就不得不說出那些錢是你給我的。這樣,他們就要去調查,於是就會發覺我沒有獲得許可就離開了土倫,那樣我就又要被帶回到地中海岸邊。到那時我便又成了一○六號犯人,我那退休麵包師的夢可就化為泡影了!不,不,我的孩子,我情願還是留在首都享享福的好。」

  安德烈臉上立刻顯出很不高興的樣子。的確,正如他所自誇的,卡瓦爾康蒂少校的公子爺可不是個好惹的人。他一邊把身子挺了一下,一邊向四周急速地瞟了一眼,手好象若無其事似地插進了口袋裡,他打開了一把袖珍手槍的保險機,卡德魯斯的眼神始終也沒有離開過他這位同伴,此時他也就把手伸到了背後,慢慢地抽出了一把他總是帶在身邊以備急需的西班牙匕首。由此可見,這兩位可敬的朋友的確是互相很瞭解對方的。安德烈的手又沒事似從口裝裡拿了出來,抬上來摸了一下他的紅鬍鬚,玩弄了好長一會兒。「好心的卡德魯斯!」他說道,「那樣你將多快樂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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