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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遺囑(2)


  「有的。」

  「我向您提幾個數目,然後逐漸增加。當我講到您的財產的那個數目的時,您就止住我,好不好?」

  「好的。」

  在這一段對話期間,房間裡的氣氛很莊嚴。精神與物質之間的鬥爭,再也沒有比現在這樣更明顯的了;這種情景即使不能稱之為崇高,至少也夠得上稱為稀奇。他們在老人周圍圍成了一個圓圈;第二位公證人坐在一張桌子前面,準備筆錄,他的同僚則站在遺言人的前面,準備問他剛才說過的那個問題。「您的財產超過了三十萬法郎,是不是?」他說。諾瓦蒂埃表示的確是的。「是四十萬法郎嗎?」公證人問。諾瓦蒂埃的目光沒動。「五十萬?」仍舊沒動。「六十萬?七十萬?八十萬?九十萬?」當他提到最後那個數目的時候,諾瓦蒂埃止住了他。

  「那麼您有九十萬法郎羅?」公證人問。

  「是的。」

  「是地產?」

  「不是。」

  「證券?」

  「是的。」

  「證券在您手裡嗎?」

  「諾瓦蒂埃先生向巴羅斯望了一眼,表示他需要某種東西,而那個東西他知道可以到哪兒去找。那老僕人走出了房間,立刻帶著一隻小箱子回來了。

  「您允許我們打開這只箱子嗎?」公證人問。諾瓦蒂埃表示可以。他們打開了箱子,找到了寫有九十萬法郎的銀行存單。第一位公證人一邊逐張察看,一邊遞給他的同僚。總數與諾瓦蒂埃所說的完全相符。

  「他說得一點不錯,」第一位公證人說道,「他的腦子看來根本沒問題,這是顯而易見的了。」於是他轉過身去對那老人說道,「那麼,您有九十萬法郎的原始資金,根據您的投資方式,它應該能產生四萬里弗左右的收入是嗎?」

  「是的。」

  「您願意把這筆財產給誰?」

  「噢!」維爾福夫人說道,「這事再清楚不過了。諾瓦蒂埃先生極疼愛他的孫女兒維爾福小姐,她服侍了他六年,她很孝順地照顧他,所以她的祖父很愛她,甚至幾乎可以說很感激她,現在她可以享受孝順所帶來的好處了,這原是很公平的。」

  諾瓦蒂埃眼睛裡的表情清楚地表明他並沒有被維爾福夫人那一篇虛情假意的話所欺騙。

  「那麼,您要把這九十萬法郎遺贈給瓦朗蒂娜·維爾福小姐是嗎?」公證人問道,他以為這一條馬上就可以填上去了,只等諾瓦蒂埃的認可了,而這必須在全體證人面前得以確認。

  瓦朗蒂娜在他們提到她的名字時早已退到了後面以逃避那些向她投來的令人不愉快的注視;她的眼睛低垂著,她在嚶嚶地哭泣。老人帶著一種極親切的表情望了她一會兒,然後他轉向公證人,深意地眨眨睛,表示不對。

  「什麼!」公證人說道,「您並不想立瓦朗蒂娜·維爾福小姐做您的遺產繼承人是嗎?」

  「是的。」

  「您沒弄錯嗎?」公證人說道,「您的意思真的是『不立她』嗎?」

  「是的!」諾瓦蒂埃再次表示,「是的!」

  瓦朗蒂娜抬起頭來,驚愕得目瞪口呆。她倒並非因得不到遺產而悲傷,而是因為她根本想不出有什麼地方觸怒了她的祖父,以致他竟做出這樣的舉動來;諾瓦蒂埃滿含親切溫柔的情意望著她,她一下子明白了,大聲說道:「噢,爺爺!

  我明白了,您只是不把您的財產給我罷了,但我一向享受的愛,您還是給我的。」

  「啊,是的,那是當然的!」那老人的眼睛說,因為他閉眼睛時的那種表情瓦朗蒂娜是不會弄錯的。

  「謝謝您!謝謝您!」她輕輕地說道。

  老人宣佈不立瓦朗蒂娜做他的財產繼承人引起了維爾福夫人的希望。她走到老人的身旁,說道:「那麼,親愛的諾瓦蒂埃先生,您無疑的是準備把您的財產留給您的孫子愛德華·維爾福的了。」

  回答她這一番話的是一陣最堅決可怕的眨眼,他所表示的那種情感幾乎已近於憎恨。

  「不是,」公證人說道,「那麼大概是給您兒子維爾福先生的了?」

  「不。」老人回答。

  兩位公證人都驚愕得啞口無言,面面相覷。此時維爾福和他的妻子都面紅耳赤,前者是由於羞,後者由於恨。

  「那麼,我們大家究竟做錯了什麼事,親愛的爺爺?」瓦朗蒂娜說,「您好象對我們誰都不愛啦。」老人的目光急速地從維爾福轉到他的妻子,然後帶著一種無恨鍾愛的表情停留在瓦朗蒂娜身上。「哦,」她說道,「假如您愛我的話,爺爺,就在現在這個時候請用您的行動來證明吧。您對我很瞭解,您知道我從未想過您的財產,而且,他們說我繼承我母親的財產以後就已經很富有了——甚至太富有了。請您解釋一下吧。」

  諾瓦蒂埃把那聰慧的目光盯住了瓦朗蒂娜的手。

  「我的手?」她說道。

  「是的。」

  「她的手!」每個人都大聲叫道。

  「噢,諸位!你們看,這一切都是在白費心思,我父親的腦筋實在是有問題了。」維爾福說道。

  「啊!」瓦朗蒂娜突然大聲說道,「我懂啦!你的意思是指我的婚事,是嗎,親愛的爺爺?」

  「是的,是的,是的。」那老人表示,並高興地向瓦朗蒂娜投去一個感謝的目光,感謝她猜出了他的意思。

  「您為這樁婚事生我們大家的氣,是不是?」

  「是的。」

  「真的,這太荒唐了。」維爾福說道。

  「原諒我,閣下,」公證人答道,「依我看,正巧相反,諾瓦蒂埃先生的意思很清楚,我可以很容易地把他腦子裡的那些想法串起來。」

  「您不願意我嫁給弗蘭茲·伊皮奈先生是嗎?」瓦朗蒂娜說。

  「我不願意。」她祖父的目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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