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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惡棍羅勃脫》(2)


  的確,你只要向騰格拉爾小姐看一眼,就可以發現馬爾塞夫所說的她身上所有的那種特徵。她很漂亮,但是,正如阿爾貝所說的,美得未免有點太鋒芒畢露了。她的頭髮象炭一般黑,但在它那種很自然的波浪之中,可以觀察到它拒絕受別人擺佈的某種抗拒力。她的眼睛和她的頭髮同色,睫毛很濃密,上面有兩條彎彎的眉毛,但她的眉毛有一個大缺點,就是幾乎老是習慣蹙皺著,她的整個臉上總帶著一種剛毅堅決的表情,頗不具備女性的那種溫柔。她的鼻子的形狀很適合做雕刻家塑朱諾[希臘神話中宇宙大神之妻——譯注]的模特兒,她的嘴裡一口珍珠般雪白的牙齒,嘴巴的缺點或許是太大了一些,而且,由於她的嘴唇過分的紅,就更引人注目,也使得她那蒼白的皮膚似乎顯得更缺少血色。在這個幾乎象男人的臉(就是馬爾塞夫覺得極不合他口味的臉)上更加重了男性氣味的,是一顆比一般雀斑大得多的黑痣,正巧長在她的嘴角上,這更加強了她臉上那種堅定不移和倔強獨立的表情。歐熱妮小姐身體上其餘的部分和剛才形容過的那個頭部十分相稱,正如夏多·勒諾所說的,她的確會使你想到狩獵女神,只是她的美更富於陽剛之氣,更近於男性的美罷了。論到她的學識,唯一可能找到的缺點,和一個苛求的鑒賞家在她的美貌上所能找到的一樣,就是那些學識像是屬￿男性的。她能講兩三種語言,是一個很好的藝術家,能寫詩,會作曲。她公開宣稱要終生獻身於音樂這門藝術,正和她的一位同學在共同研究它,她那位同學沒有錢,卻具備各種條件可以成為——她確信她可以成為——一個出色的歌唱家。據說有一位鼎鼎大名的作曲家對在此提到的這位青年女子抱有一種幾乎近于慈父般的關切,他鼓勵她要勤勉地學習,希望她可以憑她的嗓子致富。由於羅茜·亞密萊小姐將來或許會上舞臺,所以騰格拉爾小姐雖然仍把她收留在家裡,卻不便和她一同在公共場所露面。雖然羅茜在那位銀行家的家裡享受不到一個朋友的獨立地位,但她的地位卻比一個普通的女家庭教師要優越得多。

  騰格拉爾夫人進了她的包廂以後,大幕幾乎立刻就落了下來。在幕落幕啟之間,照例有一段休息時間,樂隊離開了舞臺前面半圓形的樂池,觀眾也可以自由地到休息室或前廳裡去散步,在他們的包廂裡接待客人或去拜訪他們朋友的包廂。

  馬爾塞夫和夏多·勒諾也是最先利用這種機會的人之一。騰格拉爾夫人最初以為那位年輕的子爵急急地起身是要到她這兒來,便向她的女兒耳語說,阿爾貝正急匆匆地要來拜訪她們了。但後者卻微笑著搖了搖頭。正在這時,像是要證明她的懷疑的確是很有根據似的,馬爾塞夫已在第一排的一個包廂裡出現了,那是G伯爵夫人的包廂。

  「啊!您來啦,閣下,」伯爵夫人大聲說道,並極其親熱地把手伸給了他,象老朋友似的,「您這樣快就認出了我真是太好啦,尤其是您竟先來看我。」

  「您完全可以相信這一點」阿爾貝答道,「假如我知道您已經到了巴黎,並且知道您的住址,我早就來向您問候啦。請允許我介紹一下我的這位朋友,夏多·勒諾伯爵,是目前在法國難得找到的幾位世家子弟之一。我剛才從他那兒得知,您昨天到馬爾斯跑馬場去看賽馬了。」

  夏多·勒諾向伯爵夫人了一躬。

  「啊!你也去看賽馬了嗎,閣下?」伯爵夫人急切地問道。

  「是的,夫人。」

  「哦,那麼,」G伯爵夫人很興奮地追問道,「您也許能告訴我,奪得騎士俱樂部錦標的那匹馬是屬￿誰的?」

  「真是抱歉得很,我只能說不知道,」伯爵回答說,「我剛才也正在向阿爾貝問這個問題。」

  「您急於想知道嗎,伯爵夫人?」阿爾貝問道。

  「知道什麼?」

  「那匹奪標的馬的主人?」

  「想極啦,你們且想想看,怎麼,子爵閣下,您知道他是誰嗎?」

  「夫人,您剛才好象正要講一個故事。因為您說「你們且想想看。』」

  「哦,那麼,聽著!你們一定知道,我很關心那匹漂亮的的棗騮馬和那個別有風味地穿著一件粉紅色綢短衫,戴粉紅色軟緞便帽的風流的小騎師,我當時禁不住熱切地祈禱他們能獲勝,就像是我有一半家產押在他們身上似的,當看到他們超過了所有其他的馬,以那樣漂亮的姿態向終點跑來的時候,我興奮得拍起手來。回家的時候,我在樓梯上遇到了那個穿粉紅短衫的騎師,想想看,當時我是多麼的驚奇的啊!我還以為那匹獲勝的馬的主人一定碰巧,和我住在同一家旅館裡呢。但不是的!我一走進我的客廳,就看到了那只獎給那來歷不明的馬和騎師的金杯,杯子裡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G——伯爵夫人惠存,羅思文勳爵敬贈。』」

  「一點不錯,我早就料到了。」馬爾塞夫說道。

  「料到了什麼?」

  「那匹馬的主人是羅思文勳爵。」

  「您指的是哪一位羅思文勳爵?」

  「咦,我們所說的那位羅思文勳爵呀——愛根狄諾戲院的那個僵屍!」

  「真的?」伯爵夫人大聲說道,「那麼,他也在這兒嗎?」

  「當然羅,為什麼不呢?」

  「您去拜訪過他嗎?在您府上和別處都見過他嗎?」

  「實話告訴您,他是我最親密的朋友,夏多·勒諾先生也有幸拜識過他。」

  「但您憑什麼認為那奪標的就是他呢?」

  「那匹獲勝的馬不是以『萬帕』這個名字來參賽的嗎?」

  「那又怎麼樣?」

  「咦,難道您不記得那個把我綁去的大名鼎鼎的強盜叫什麼名字了嗎?」

  「啊!不錯。」

  「而伯爵又是怎麼極其神妙地把我從他的手裡救出來的了嗎?」

  「當然記得。」

  「他的名字就叫萬帕。所以,您瞧,就是他。」

  「但他為什麼要把那獎盃送給我呢?」

  「第一,因為我對他常常談起您,這是您可以意料得到的;第二,因為他很高興看到一位女同胞,並且很高興看到她這樣熱心地關切他的勝利。」

  「我希望您從沒有把我們常常評論他的那些傻話都背給他聽吧?」

  「我不想發誓說我沒有講過。而且,他以羅思文勳爵的名義把獎盃送給您,證明他已經知道有人在把他比作那個人了。」

  「噢,那簡直太可怕啦!那人一定恨死我了。」

  「可他這個舉動很難說是出於敵意的呀。」

  「不,當然不。」

  「嗯,那麼」

  「那麼他到巴黎來嗎?」

  「是的。」

  「他在社會上產生了什麼影響?」

  「嘿,「阿爾貝說道,「他被整整地談論了一個星期。接著就來了英國王后的加冕典禮和馬爾斯小姐的鑽石失竊案,而那兩件極有趣的大事就把大眾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上去了。」

  「親愛的,」夏多·勒諾說道,「這分明因為伯爵是你的朋友,所以你對他才不免有點袒護。別相信阿爾貝對您說的話,伯爵夫人,我敢負責地說一句:自從基督山伯爵出現以來,他在巴黎社交界一直轟動到現在,始終沒有平息過。他來到以後的第一樁驚人之舉便是送一對價值三萬法郎的馬給了騰格拉爾夫人;第二件,他奇跡般地保全了維爾福夫人的性命;現在似乎又是他奪去了騎士俱樂部所贈的錦標!所以不管我認為馬爾塞夫怎麼說,伯爵不但在目前這個時候是大家所矚目的焦點,而且假如他繼續表演那種在他似乎是家常便飯,而在在我們卻覺得稀奇古怪的舉動,他讓可以再轟動一個月的。」

  「也許你說得不錯,」馬爾塞夫說道,「但先告訴我,俄國大使的那個包廂讓給誰啦?」

  「您是指哪個包廂?」伯爵夫人問道。

  「第一排兩根柱子之間的那一個,它似乎已全部改裝過了。」

  「的確改裝過了,」夏多·勒諾說道。「第一幕的時候那兒有人嗎?」

  「哪兒?」

  「那個包廂裡。」

  「沒有,」伯爵夫人答道,「第一幕的時候當然是空著的。」

  說完這句話,她又回到他們剛才的那個話題上,說道,「那麼您真的相信奪標的就是那位基督山伯爵了?」

  「對這一點我敢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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