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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為親人復仇(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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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基督山插嘴道,「這件事發生的那一年是」 「一八二九年,伯爵閣下。」 「哪個月?」 「六月。」 「月初還是月底?」 「三日傍晚。」 「啊,」基督山說道,「一八二九年六月三日傍晚。講下去吧。」 「我當時就是想去要求卡德魯斯給予庇護的。我們是從來不走前門的,所以我決定不破壞老規矩,而是翻過花園的籬笆,在橄欖樹和野生的無花果樹中間爬了進去。我怕卡德魯斯那兒有別人,就躲進了一間小屋裡,我以前常常在那間小屋裡過夜,它和客棧正屋只隔著一層牆板,牆板上有洞,我們可以從洞裡向裡偷看,等候機會宣佈我們的到來。我的意思是,假如裡面只有卡德魯斯一個人,我就告訴他我來了,在他家繼續吃完那一頓剛才被海關關員打斷了的晚餐,趁著那快要到來的暴風雨回到羅納河去打聽一下我們的船和船員的情形。我走進了那間小屋,而幸虧當時我那樣做了,因為當時卡德魯斯正巧帶著一個陌生人進來了。 「我耐心地等候著,並不是想存心偷聽他們的談話,只是我沒什麼別的事可做,況且,這種事以前也是經常發生的。那個和卡德魯斯一起來的人顯然不是法國南部的本地人,他是個到布揆耳的集市上賣珠寶的商人,那次的集市要持續一個月,有很多從歐洲各地雲集而來的商人和顧客,一次集市,每個珠寶商人通常可以做成十萬到十五萬法郎的生意。卡德魯斯匆匆忙忙地進來,看到房間裡空空的,只有那只狗在那兒,就叫起他的老婆來。『喂,卡特娘們!』他說道,『那位可敬的神甫沒有騙我們,鑽石是真的。』於是便聽到了一聲歡呼,樓梯就在一種軟弱的腳步下格格地叫起來。『你說計麼?』他的老婆問道,臉色白得象死人一般。『我說那顆鑽石是真的,這位先生是巴黎的頭等珠寶商,他肯出五萬法郎買我們的鑽石。只是,為了想證實它真是屬我們的,他希望你也象我那樣來講一遍,究竟那顆鑽石是怎樣不可思議地落到我們手裡的。現在請坐吧,先生,我去給你倒一杯酒來。』 「那珠寶商仔細地察看著客棧內部,看出對方顯然是窮人,而他們要賣給他的那顆鑽石,簡直像是從一位親王的珠寶箱里弄來的似的,『講一下你們的故事吧,太太,』他說道,無疑是想利用那丈夫離開的機會,使後者無法影響他妻子的故事,看看兩篇話是否符合。『噢!』她答道,『這是天賜的禮物,我們做夢也想不到的!我的丈夫在一八一四或一八一五年的時候有一個好朋友,名叫愛德蒙·唐太斯,他是個水手。這個可憐的人,卡德魯斯已把他忘了,而他卻沒有忘記他,他臨死的時候,把這顆鑽石遺贈給了他。』『可他又是怎麼弄到的呢!』那珠寶商問道,難道『他在入獄以前就有那顆鑽石了嗎?』『不,先生,好象是他在牢裡認識了一個有錢的英國人。當那人在牢裡生病的時候,唐太斯象親兄弟般地照顧他,那英國人在被釋放的時候就把這顆鑽石送給了唐太斯,而唐太斯卻沒福氣,他死了,於是這顆鑽石就由他拜託一位好心腸的神甫轉贈給了我們,就在今天早晨才送到這兒來的。』『說得一樣!』珠寶商自言自語地說道,『這個故事最初似乎令人難以置信,但或許倒是真的。我們現在還沒有講定的只是價錢了。』『怎麼還沒有講定呢?』卡德魯斯說道。『我以為你已經同意我要的那個價錢了呢。』『我出的價錢,』珠寶商回答說,『是四萬法郎。』『四萬!』卡康脫女人大聲說道,『這個數目我們是不賣的。神甫告訴我們它值五萬,還不連那托子呢,』『那位神甫叫什麼名字?』那不怕麻煩的商人問道。『布沙尼神甫,』卡康脫女人說道。『他是個外國人嗎?』『意大利人,我想大概是從孟都亞附近來的。』『讓我再來看一下這顆鑽石,』珠寶商答道,『寶石的價值第一次看的時候常常會估錯的。』卡德魯斯從他的口袋裡摸出了一隻黑鮫皮的小盒子,打開盒子,把鑽石交給了珠寶商。一看到那顆象榛子般大的鑽石,卡康脫女人立刻顯露出貪婪的目光。」 「偷聽者,你對這個美麗的故事怎麼看?」基督山問道,「你信不信?」 「信的,大人。我並不把卡德魯斯看作是一個壞人,我以為他是不敢犯罪的,即使連偷東西的事也是不敢做的。」 「這只能證明你的心地善良,可不是證明你的閱歷深,貝爾圖喬先生。你認不認識他們所說的那個愛德蒙·唐太斯?」 「不,大人,我以前從沒聽人說起過他,後來也只聽人提起過一次,那還是我在尼姆監獄裡看到布沙尼神甫的時候他親自對我說的。」 「說下去吧。」 「珠寶商接過了那只戒指,從他的口袋裡摸出了一把鋼鉗和一個銅制的小天秤,把鑽石從托子裡拿出來,仔細地稱了稱。『我給你四萬五,』他說道,『半個銅板也不能再加了,而且,這顆鑽石也只值這些錢,我身上又剛巧只帶著那個數目。』『啊,那沒關係,』卡德魯斯回答說,『其餘那五千法郎我跟你回去拿好了。』『不,』珠寶商把鑽石和戒指還給了卡德魯斯,答道,『不,再多就不值了,我已經後悔給得太多了,因為這顆鑽石裡面有一條裂紋,我剛才沒看出來。但是,我說出的話決不反悔,我可以出四萬五。』『至少,你得把鑽石裝回到戒指上面去呀。』卡爾貢特女人厲聲說道。『啊,是的。』珠寶商回答道,於是把鑽石重新鑲好了。『沒有關係,』卡德魯斯一邊說著,一邊把那盒子放回到了他的口袋裡,『你不買別人也會買的。』『是的,』珠寶商又說,『但別人是不會象我這樣好說話的,別人是不會相信這種故事的,象你這樣的人會有這樣的一顆鑽石是不大合情理的。他會去告你的。你就不得不再去找布沙尼神甫,而把價值兩千路易的鑽石送人的神甫是不多的。法院會把它拿去,而把你關到牢裡,過三四個月再放你出來,到那時這只戒指就會不見了,或是給你一粒價值三個法郎而不是四萬五千法郎的假鑽石,不錯,它也許值五萬五,但你必須承認,做這筆交易是冒著很大的風險的呀。』卡德羅斯和他的妻子焦急地互相對看了一眼。『不,』卡德魯斯說道,『我們不是有錢人,五千法郎的虧實在是吃不起。』『你隨便吧,親愛的先生,』珠寶商說道,『你看,我是帶著亮晶晶的錢來的。』說著他便從口袋裡摸出了一把金洋,故意把錢的光射到客棧老闆那一對看花了的眼睛裡,另外一隻手則拿著一疊鈔票。 「卡德魯斯的腦子裡顯然在激烈地鬥爭著,在他看來,他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的這只鮫皮小盒子,其價值顯然是不足以和那吸引他目光的那一大筆錢相匹敵的。因此他轉過去低聲問他的妻子,『你覺得這事怎麼樣?』『賣給他吧,賣給他吧!』她說道。『假如他空手回布揆耳,他會去告我們的,而正如他所說的,誰知道我們這一輩子還能不能再見到那位布沙尼神甫呢?』『好吧,那麼,我同意了!』卡德羅斯說道,『你就出四萬五千法郎買下這顆鑽石吧。但我的太太要一條金項鍊,我也要一對銀紐扣。』珠寶商從他的口袋裡摸出了一隻扁扁的長盒子來,裡面裝著幾種他們所要的東西的樣品。『喏,』他說道,『我這個人做生意非常爽快,你們自己挑吧。』那女人挑選了一條約值五個路易的金項鍊,那做丈夫的則選了一對大概可值十五法郎的紐扣。『我希望你們現在不會再抱怨了吧?』珠寶商說道,『神甫告訴我它可是值五萬法郎的。』卡德魯斯自言自語地說道。『來,來,把它給我吧!你這個人真奇怪!』珠寶商說著,一邊從他的手裡把那鑽戒拿了過來。『我給了你四萬五千法郎,也就是說,每年可有兩千五百法郎的進帳,我倒很想發這樣的一筆財,而你還不滿足!』『那四萬五千法郎在哪兒呢?』卡德魯斯用一種嘶啞的聲音問道,『來,我們先來看看錢吧!』『錢在這兒。』珠寶商回答說,於是他在桌子上數出一萬五千法郎的金洋和三萬法郎的鈔票。『等我先把燈點起來,』卡康脫女人說道,『天黑下來了,說不定會數錯的。』「的確,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天已經黑了,還有那半個鐘頭以來一直氣勢洶洶表示快要降臨的暴風雨也和夜晚一起來了。遠處已隱約可聽到隆隆的雷聲,但那珠寶商,卡德魯斯,或是卡康脫女人似乎都沒有去注意它,他們都像是著了魔似的。當我看到這麼多金洋和這麼多鈔票時也覺得有點入迷了,真像是在做夢,象在做夢時常常發生的情形一樣,我覺得自己已被釘在了那個地方了。卡德魯斯把金洋和鈔票連數了兩遍。在這期間,那珠寶商在燈光下查看著那顆亮晶晶的鑽石,鑽石發出來的光使他沒去注意那暴風雨的先兆已反射到了窗戶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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