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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第三次發病(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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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希望了,」法利亞搖搖頭說道,「不過也沒什麼。上帝在人的心裡根深蒂固地種下了對生命的愛,不論生活是多麼痛苦,總還是讓人覺得它是可愛的,上帝既然這樣創造了人,他總會盡力使他存在的。」 「噢,是的,是的!」唐太斯說道,「我已經說過了,我會再救活你的!」 「好呢,那就試試看吧。我已經覺得愈來愈冷了。我覺得血在向我的腦子裡流。我顫抖得厲害,牙齒直在打戰,我的骨頭快要散架子了,這病五分鐘之內就會達到最高點,一刻鐘之內,我就會變成一具僵屍了。」 「啊!」唐太斯喊道,心裡感到一陣絞痛。 「你還是照上一次那樣做,不過不要等那麼久。我生命的源泉現在已經枯竭了,而死神要做的事」他望著他那麻痹了的手臂和腿繼續說道「只剩一半啦。這一次要給我往嘴裡倒十二滴,不是十滴,假如你看我還不醒過來,就把其餘的都倒到我的喉嚨裡。現在,你把我抱到床上去因為我已經支持不住啦。」 愛德蒙把神甫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現在,朋友,」法利亞說,「你是我悲慘的生活中唯一的安慰呀,你是上天賜給我的一個無價之寶,雖說遲了一點,卻依舊還是把你給了我。為了這,我衷心地感謝上帝,我要永遠地和你分離了,我希望你獲得你該得到的一切幸福,希望你萬事如意。我的孩子,我為你祝福!」 年輕人跪了下來,把頭伏在神甫的床邊。 「現在,聽我在臨終時說幾句話。斯帳達的寶藏的確存在。 承蒙上帝的仁慈,對於我,現在已不再有所距離或障礙了。我看到了那洞窟的深處。我的眼睛穿透了最深厚的地層,這麼多財寶簡直耀得我眼睛都花啦。如果你真能逃出去要記住那位可憐的神甫,全世界的人都說他瘋了,但他並沒有瘋。趕快到基督山島去,去享用那寶藏吧,因為你受的苦難實在夠多的了。」 一陣劇烈的顫動打斷了神甫的話。唐太斯抬起頭,看到法利亞的眼睛已充滿了血,似乎大量的血已從腦腔裡湧到了他的臉部。 「永別了!永別了!」神甫痙攣地緊緊抓住愛德蒙的手,低聲地說,「永別了!」 「噢,不,不!」他大聲叫道,「別拋下我!噢,快來救救他呀!救命呀!救命呀!」 「噓!噓!」垂死的人低聲說道,「假如你能救活我,我們就不會分離了!」 「你說得對。噢,是的,是的!相信我吧,我一定會把你救活的!而且,雖然你很難受,但看來你沒有上次那樣嚴重。」 「你錯了!我所以不那麼難受,是因為我已經沒有力氣來忍受了。在你這個年紀,對生活是充滿信心的。自信和希望是年輕人的特權,但老年人對死看得比較清楚。噢!它來了!來了來了我看不見了我的理智消失了!你的手呢,唐太斯!永別了永別了!」他集中起所有的力量,作了最後的一次掙扎抬起身來,說道,「基督山!別忘了基督山!」說完他倒在了床上。這一次發作十分厲害。神甫的四肢僵直,眼皮腫脹,口吐帶血的白沫,身子一動不動,在這張痛苦的床上,再看不到剛剛還躺在那裡的那位智者了。 唐太斯拿起那盞燈,把它放在床邊一塊凸出的石頭上,顫動的火苗把它那異樣而古怪的光傾瀉到了那張變了形的臉上和那僵硬的身體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著那施用救命藥水的時機的到來。 當他確信那時刻已經到了的時候,便拿起小刀去撬開牙齒,這一次牙齒沒象上次那樣咬得緊,他一滴一滴地數著,直數到十二滴,然後等著。瓶子裡大概還有兩倍於滴下去的數量。他等了十分鐘,一刻鐘,半小時,一點動靜都沒有。他渾身發抖,毛髮直豎,額頭上凝著冷汗,他用自己的心跳來計算時間。然後他想到作最後一次努力的時間到了,他把瓶子放到法利亞那紫色的嘴唇上,這一次不必再去撬牙關,因為它還是開著的,他把全部藥水都倒進了他的喉嚨。 藥水產生了一種象電擊的效應。神甫的四肢開始劇烈地抖動。他的眼睛漸漸地瞪大,令人害怕。他發出一聲象尖叫似的歎息,然後顫動的全身又漸歸於死寂,眼睛依舊睜得大大的。 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一個半小時過去了。這時,悲痛萬分的愛德蒙斜靠在他朋友的身上,把手按在他的心臟上,覺得那身體正在逐漸變冷,心臟的跳動也愈來愈弱,終於完全停止了。心臟最後的跳動一停止,臉色就變得鐵青,眼睛仍然睜著,但目光無神。此時是早晨六點鐘,天剛剛亮,微弱的晨曦穿入黑牢,使那將熄的燈光顯得更加蒼白,異樣的反光映射在死者的臉上,使人看上去還有點生氣。在這日夜交接的時刻,唐太斯還曾有一線希望,但一到白天到來的時候,他明白了,現在只有自己和一具屍體在一起了。於是,一種無法克服的極端的恐怖攝住了他,他不敢再去握那懸在床外的手;不敢再去看那對一眨不眨的,茫然的眼睛,他曾多次想使它合上,但沒有用,它仍然張開著。他吹滅了燈,小心地把它藏了起來,然後他鑽進了地道,盡可能地把他進入秘密地道的那塊大石頭蓋好。 真是千鈞一髮,因為獄卒正好過來了。這一次,他先到了唐太斯的地牢,離開唐太斯以後,就向法利亞的牢房走去,他手裡端著早餐和一件襯衣。顯然那個人還不知道已經發生了什麼事。他逕自走去。 唐太斯的心裡突然產生了一種難以形容的焦急情緒,他迫切想知道他那不幸的朋友的牢房裡,發生的事。於是他又鑽進地道裡,當他到達那一端的時候,恰巧聽到那獄卒在連聲驚喊,叫人來幫忙。不一會兒,幾個獄卒來了,接著又聽到種均勻的腳步聲,一聽便知是來了士兵,他們即使不在值班的時候也是習慣地這樣走路的。在他們的後面來了監獄長。 愛德蒙聽到床上發出吱吱格格的聲音,知道他們在搬動那屍體,然後又聽到了監獄長的聲音,他叫人往犯人臉上灑水,看到這種辦法無法使犯人蘇醒時,就派人去請醫生。然後監獄長走了,唐太斯的耳朵裡傳進了幾句憐憫的話,還夾雜著殘酷的哄笑。 「行啦,行啦!」有一個人喊道,「這瘋子去找他的寶藏去啦。祝他一路順風!」 「他雖有百萬,卻買不起一條裹屍布!」另一個說道。 「噢!」第三個接上一句,「伊夫堡的裹屍布可並不貴!」 「或許,」先前那個人說道,「因為他是一位神甫,他們說不定會為他多費一點。」 「他們或許會賜他一條布袋。」 愛德蒙一個字都不漏地聽著,可是其中有些話卻聽不大懂。說話聲不久就停止了,那些人似乎都已離開了地牢。但他仍然不敢進去說不定他們會留下一個獄卒看守屍體。所以他仍然一聲不響,一動不動地呆著,甚至屏住了呼吸。一小時以後,他聽到一陣輕微的聲音,漸漸地愈來愈響。這是監獄長帶著醫生和隨從回來了。房間裡沉寂了片刻,顯然是醫生在檢查那屍體。不久,問話就開始了。 醫生分析了犯人所得的病症,宣佈他已經死了。接著就傳來了一番漠不關心的問話和答話,唐太斯聽了非常氣憤,因為他覺得全世界都應該象他那樣憐愛那位可憐的神甫。 「我聽了您的話覺得非常遺憾。」在醫生斷言那老人真的死了以後,監獄長說道,「他是一個性情溫和,安份守己,傻裡傻氣自尋開心的犯人,簡直用不著看守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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