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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第20章 在這八天裡發生的事情

  第二天,在老時間,望·拜爾勒果然聽到有人輕輕地叩窗門。在他們倆要好的日子裡蘿莎總是這樣做。我們可以猜想得到,高乃裡於斯離這扇門不遠。他終於又隔著這扇門的鐵柵欄,看見那張好久不見的可愛的臉了。蘿莎手裡拿著燈等他,看見犯人那麼悲哀,那麼蒼白,不禁嚇了一跳。

  「你很痛苦吧,高乃裡于斯先生?」她問。

  「是的,小姐,」高乃裡於斯回答,「精神和肉體都很痛苦。」

  「先生,我看見你不吃東西,」蘿莎說,「爸爸又告訴我你不起床,所以我寫信給你,讓你不要為你那個寶貝的命運擔心。」

  「我,」高乃裡於斯說,「我已經回答過你了。親愛的蘿莎,看見你來了,我還以為你已經收到我的信呢。」

  「不錯,我收到了。」

  「這一次,你總不能推說你不識字了吧。你不但看得懂,而且在寫字方面也有了很大的進步。」

  「的確,我不但收到你的條子,而且還看了。正因為這樣,我才來看看是不是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你恢復健康。」

  「讓我恢復健康!」高乃裡於斯嚷道,「可是,你總給我帶來了一些好消息吧?」

  年輕人一邊說一邊望著蘿莎,眼睛裡閃煉著希望的光芒。

  年輕的姑娘也許是不懂得這種眼光,也許是不願懂,她一本正經地回答:

  「我來就是為了跟你談你的鬱金香。我知道,鬱金香是你最最關心的東西。」

  蘿莎說這幾句話時的那種冷冰冰的聲調,使得高乃裡於斯打了個冷顫。

  這個熱心的鬱金香培植者不瞭解在漠不關心的外表下藏著的是什麼。可憐的姑娘還在和她的情敵黑鬱金香在鬥爭呢。

  「啊!」高乃裡於斯喃喃地說,「又來了!又來了!蘿莎,我不是跟你說過,我的上帝!我想念的是你,我留戀的只有你一個人,我缺少的只有你一個人,只有你一個人,如果你不在,就沒有了空氣、溫暖、光明和生命。」

  蘿莎憂鬱地微笑。

  「啊!」她說,「你的鬱金香碰上了很大的危險。」

  高乃裡於斯不由自主地哆嗦起來,落到圈套中,如果說這是個圈套的話。

  「很大的危險!」他哆嗦著嚷了起來,「上帝啊!什麼危險?」

  蘿莎又溫柔又同情地看著他;她明白了她所要求的是這個人辦不到的事情,要接受這個人,就得把他的弱點一同接受下來。

  「是的,」她說,「你猜對了。那個求愛者,那個情人雅各卜,並不是來找我的。」

  「那麼,是來找誰的呢?」高乃裡於斯不安地問。

  「他是為鬱金香來的」

  「哦,」高乃裡於斯聽了這消息,臉色刷地一下變白了。十五天以前,蘿莎搞錯了,以為雅各蔔是來追求她的,把消息告訴他的時候,他的臉色還沒有現在這麼蒼白。

  蘿莎看出他的恐懼,高乃裡於斯從她表情上猜到她腦子裡想的正是我們剛才說的事情。

  「哦!原諒我,蘿莎,」他說,「我瞭解你,我知道你的心多麼善良,多麼正直。上帝賜給你思想、判斷力、力量和行動,來保衛自己,可是我那受到威脅的可憐的鬱金香,上帝並沒有踢給它這一切。」

  蘿莎並沒有理睬犯人的解釋,只是接下去說:「自從那個人跟著我到花園裡去,我認出他是雅各蔔以後,你開始擔心,我呢,比你還要擔心。因此我在最後一次見到你的第二天,就照你的話做了,那天你對我說……」

  高乃裡於斯打斷了她的話。

  「再一次請你原諒,蘿莎,」他大聲說,「我錯丁,不該對你說那番話。關於那番不幸的話,我已經請求你原諒過了。我現在再一次請求你原諒。難道就永遠沒法挽救了嗎?」

  「就在那第二天,」蘿莎繼續說,「我想起了你對我說的……要用計策來證明這個討厭的傢伙追的是我,還是鬱金香……」

  「不錯,討厭的……不是嗎?」他說,「你恨這個人嗎?」

  「是啊,我恨他,」蘿莎說,「都是他害得我這八天來一直不愉快!」

  「啊!你也不愉快?謝謝你說了這番好心的話,蘿莎。」

  「就在那不幸的一天的第二天,」蘿莎繼續說,「我下樓到花園裡,朝著準備種鬱金香的花壇走去,我一邊走,一邊向後面看,看看是不是還像上次那樣有人跟著。」

  「後來呢?」高乃裡於斯問。

  「後來呀,又是那個人影在門和牆中間一閃,閃到接骨木後面不見了。」

  「你就裝作沒看見,是不是?」高乃裡於斯問,他當時是怎麼教蘿莎的,現在都仔細地記起來了。

  「是啊,我在花壇上俯下身子,用鏟子鏟土,就像真的要栽球根。」

  「他呢……他呢……他這時候一直在幹什麼?」

  「找隔著樹枝看見他的眼睛,像老虎眼睛一樣炯炯發光。」

  「你看見沒有?你看見沒有?」高乃裡於斯說。

  「接著,做好這個假動作,我就回去了。」

  「不過只是回到花園門後面,是不是?這樣你可以從門縫裡或者鎖孔裡看見他在你走後做什麼。」

  「他等了一會兒,無疑的,那是想知道我確實不再回去,然後攝手攝腳地從躲著的地方出來,繞了一個圈兒,到花壇那兒去。最後到了目的地,也就是說到了剛動過的那塊地對面。他裝出很隨便的樣子停下來,東張張,西望望,看看花園的每個角落,看看鄰近的房子的每個窗戶,看看地,看看天,看看空中,等到相信確實只有他一個人,沒有旁人以後,一下子撲到花壇上,雙手插進鬆軟的泥土,捧起一些土,用手輕輕搓碎,看裡面有沒有球根,他這樣做了三次,動作一次比一次急切,最後終於明白他很可能是被騙了。於是,硬壓住滿腔怒火,拿起耙,把土耙平,讓它在他走的時候和他沒翻過以前一模一樣。他羞憤交集,裝出隨便逛逛的人才有的那種沉著態度,朝門口走去。」

  「哦!這個卑鄙的傢伙,」高乃裡於斯一邊擦額頭上的汗珠,一邊咕噥著說,「我早就猜著了。可是那個球根,蘿莎,你拿它怎麼樣了?唉!現在種已經有點嫌遲了。」

  「球根,六天以前就種在土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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