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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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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倫敦 馬蹄聲在遠處消失以後,達爾大尼央回到了河邊,然後策馬在原野上奔馳,盡可能地朝著倫敦的方向前進。他的三位朋友、都默默地跟著他走,最後,他們繞了半個大圈子,方才把那個城鎮遠遠地拋在後面。 「這一次,」達爾大尼央肯定他已經離開出發的地方相當遠了,就放慢馬步,小跑起來,同時說道,「我相信一切都百分之百地完了,我們最好還是回法國去。阿多斯,您認為這個建議怎麼樣?您不覺得它有道理嗎?」 「對是對,親愛的朋友,」阿多斯回答說,「可是您以前有一天說的一句話要更加有道理,那是一句高尚豪邁的話。您說:『我們要死在這兒!』我要提醒您記起您這句話。」 「啊!」波爾朵斯說,「死,算不了什麼,會使我們感到不安的不是死,因為我們誰也不知道死是什麼滋味,叫我苦惱的是頭腦裡總忘不了這次失敗。既然事情發生了變化,我看,我們應該在倫敦作戰,在各地作戰,在全英國作戰,說真的,到最後我們免不了會被打敗。」 「我們應該親眼觀看這出偉大的悲劇,一直到悲劇結束為止,」阿多斯說,「不管最後會怎樣,我們要在全劇有了結果以後才離開英國。您的想法是否和我一樣,阿拉密斯?」 「完全一樣,我親愛的伯爵;而且,我對您老實說,如果能再見到摩爾東特,我是不會感到不高興的。我仿佛覺得我們有筆帳要和他算,離開一個地方而不付清這一類債務,這不是我們的習慣。」 「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達爾大尼央說,「這個理由對我來說是能夠接受的。我說真心話,為了能再見到這位事關重要的摩爾東特,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在倫敦待上一年。不過我們要住在一個可靠的人那兒,這樣就不會引起任何人懷疑,因為在此時此刻,克倫威爾先生一定在派人尋找我們,就我所知道的,克倫威爾先生這個人不愛開玩笑。阿多斯,您可知道全倫敦城裡有沒有這樣一家客店,它的被單潔白,牛肉烤得恰到好處,酒不是啤酒花或者刺柏做的?」 「我想我知道有這麼一家能合乎您的要求,」阿多斯說。「溫特曾經領我們住過一家他說是一個入了英國籍的西班牙人開的旅店,他是由於他的新同胞的畿尼494才改國籍的。阿拉密斯,您怎麼樣?」 「我們待在佩雷斯老闆那兒,我看這個主意挺有道理,我同意這樣做。我們對他提提這位可憐的溫特,他仿佛對溫特非常尊敬。我們對他說我們是以旁觀者的身分到英國來看熱鬧的。我們在他那兒每人每天付一個畿尼,我相信,只要採取各種謹慎的措施,我們就能平安無事地住下去。」 「您忘記了一樣措施,阿拉密斯,一樣很重要的措施。」 「什麼措施?」 「應該換一換衣服。」 「喂!」波爾朵斯說,「為什麼要這樣做,要換衣服?我們穿現在這身衣服很舒服。」 「是為了不讓別人認出我們來,」達爾大尼央說。「我們穿的衣服式樣相同,顏色也幾乎一樣,叫人一看就知道是法國人。我可不堅持一定要穿這種式樣的上衣和這種顏色的長褲,因為喜歡它們而甘冒在泰伯恩495吊死或者去印度兜一圈496的危險。我要給自己去買一套栗色衣服。我注意到所有那些清教徒蠢貨都酷愛這種顏色。」 「不過,您能找得到您那個人嗎,阿多斯?」阿拉密斯問。 「當然能找到,他在綠廳街『貝德福德旅店』,此外,我閉著眼睛也到得了倫敦城裡。」 「我多麼希望已經到倫敦城裡了,」達爾大尼央說,「我的意見是趕在天亮以前到倫敦,哪怕累死我們的馬也得這樣做。」 「行,」阿多斯說,「因為,如果我估計得沒有錯的話,我們大概離開倫敦只有八九法裡路。」 幾個朋友拼命催馬飛奔,果然在清晨五點鐘光景到了倫敦城下。在他們要通過的城門口,一個崗哨攔住了他們,可是阿多斯用流利的英語回答他說,他們是哈裡森上校派來通知他的同事普萊德先生國王即將押到的消息的。他的回答引起了好些關於怎樣會捉住國王的問題,阿多斯談了詳細情況,既明確又具體,如果說把守城門的那兒個衛兵原來還有一些懷疑的話,現在這些懷疑也完全煙消雲散了。城門大開,讓四個朋友進去,同時還向他們表達清教徒式的各種祝賀。 阿多斯原來說的一點兒沒錯,他徑直前往貝德福德旅店,旅店老闆一眼就認出了他,看到他回來,並且還帶來這麼多的有身份的同伴,樂得心花怒放,連忙準備好幾間最漂亮的房間。 雖然天還沒有亮,我們這四位趕路的人到了倫敦後,就發覺全城人聲嘈雜。國王由哈裡森上校押回京城的消息從昨夜起己經傳遍大街小巷,許多人通宵不睡,生怕他們平時叫做斯圖亞特的那個人在夜裡送到,錯過看他進倫敦的機會。 我們都記得,換穿衣服的打算已經得到一致同意,只有波爾朵斯稍稍有點兒反對。他們立刻開始行動。旅店老闆叫人送來各式各樣的服裝,他好像想把他的衣櫥給他們搬來一樣。阿多斯穿上一件黑色衣服,使他看上去像是一位老老實實的市民。阿拉密斯不願意丟開劍,所以選了一件軍服式樣的深色服裝。波爾朵斯被一件紅色緊身上衣和一條綠色長褲吸引住了。達爾大尼央呢,衣服顏色他早已決定了,現在只要留意顏色深淺。他穿上他一心想穿的栗色衣服,活像一個歇業的糖商。 至於格力磨和末司革東,都不再穿原來僕人制服,換了裝。格力磨成了一個標準的謹慎冷靜、枯瘦如柴的英國人。末司革東不折不扣的是一個大服便便、成天閒逛的英國胖子。 「現在,」達爾大尼央說,「還有更要緊的事,我們要把頭髮剪一剪,好不受到那些暴民的侮辱,我們不佩劍,不再是貴族了,那麼就剪成清教徒的髮式,做清教徒吧。你們都明白,這是區別保皇黨和誓約派497最重要的一點。」 在這重要的問題上,達爾大尼央發現阿拉密斯堅決不順從,他盡一切力量要保留他的頭髮。他滿頭秀髮,一直非常精心地愛護,因此阿多斯不得不作出榜樣給他看,因為阿多斯對這樣一些問題是無所謂的。波爾朵斯也很大方地把腦袋伸給末司革東,任末司革東大剪一大剪地剪下他又密又硬的頭髮。達爾大尼央給自己剪成一個別出心裁的髮式,就像一枚弗朗索瓦一世或者查理九世時代的獎章。 「我們太難看了,」阿多斯說。 「我仿佛覺得我們全身散發出很可怕的清教徒的臭氣,」阿拉密斯說。 「我頭上很冷,」波爾朵斯說. 「我呢,我感到非常渴望佈道498。」達爾大尼央說。 「現在,」阿多斯說,「我們自己都不認識自己了,因此我們就不用擔心別人會認出我們來。我們去看國王進城吧,如果他整夜走的話,此刻離開倫敦不會遠了。」 果然,四個朋友走到人群中間等了只有兩個小時,就響起了大叫大喊的聲音,人人亂推亂擠,這說明查理來了。一輛華麗的四輪馬車派來接他。身材高大的波爾朵斯個頭高出所有人,他遠遠地看到國王乘坐的馬車過來,便喊起來。達爾大尼央踮起腳看,阿多斯和阿拉密斯仔細聽別人說話,想瞭解輿論的看法。馬車駛過的時候,達爾大尼央看到一邊車門口是哈裡森,另一邊車門口是摩爾東特。阿多斯和阿拉密斯觀察百姓們的反應,只聽到他們不住嘴地痛駡查理。 阿多斯垂頭喪氣地回到旅店裡。 「親愛的朋友,」達爾大尼央對他說,「您固執己見,有什麼用處,我,我對您肯定地說,我們的處境很糟糕。至於我,我一心要管這件事,一是由於您的關係,二是由於某種火槍手式的對政治的興趣。我覺得從這些大聲叫嚷的人手中奪過他們掠獲的獵物,戲弄戲弄他們,是非常有趣的事。我要好好考慮考慮該怎麼辦。」 第二天早上,阿多斯走到面對倫敦舊城人口最密的街區的窗口,聽到外面在大聲讀國會的議案,說前國王查理一世被認為犯叛國和越權罪將受法庭審判。 達爾大尼央站在阿多斯身邊。阿拉密斯在查看一張地圖。波爾朵斯則津津有味地吃著快要吃完的可口的早餐。 「國會!」阿多斯叫起來,「國會不可能通過這樣的議案的。」 「聽我說,」達爾大尼央說,「我不大懂英語,可是,英語只不過是說得不準確的法語,所以我聽見的是:Parliament's bill499!那意思就是:國會議案,如果不對的話,就像他們在這兒說的那樣:讓上帝罰我下地獄。」 這時候,旅店老闆進來了,阿多斯招招手,要他過來。 「國會通過了這個議案?」阿多斯用英語問他。 「是的,老爺,是純淨國會5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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