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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一


  「好,」國王說,「不過我不願意這些人當中任何一個人碰我。」

  「陛下,有我在這兒,」達爾大尼央說,「我向您保證,如果有誰膽敢這樣做,我就要他的命。」

  「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王后問,「因為我聽見他們來了。」

  「拉波特先生,您去迎接他們,再一次地關照他們保持安靜。夫人您等在門口,我待在國王的床邊,準備為國王獻出生命。」

  拉波特出去了,王后站在掛毯旁邊.達爾大尼央藏到帷慢後面。

  接著,傳來了許許多多人的低沉而又克制的腳步聲;王后撩起掛毯,將一隻手指放到嘴上,要大家輕一些。

  那些人一看到王后,立刻都必恭必敬地站住了。

  「進來.先生們,進來」王后說。

  百姓們開始猶豫起來,就像感到有些羞愧似的。他們原來以為會遭到抵抗,會被阻攔,不得不衝破柵欄門,打翻衛士;可是柵攔門自己打開了,不管怎樣,國王的床邊只有他的母親一個人,沒有別的衛士。

  走在前面的人支支吾吾地說了幾句話,想向後退。

  「請進來,先生們,」拉波特說,「既然王后准許你們進來。」

  於是,其中一個膽子最大的,鼓足勇氣跨進門裡,踮著腳朝前走。其他的人看見他這樣也都照著做了。房間裡擠滿了人,但是一片肅靜,仿佛這些人是一些最順從、最忠城的臣子一樣。

  在門外,那些沒法再進來的人一個個踮起腳朝裡面望,只見前前後後都是腦袋。達爾大尼央在帷慢上拉開個洞,從洞裡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認出了那第一個進來的人是布朗舍。

  「先生,」王后對布朗舍說,她知道這個人是這群人的頭兒,「您想看國王,我願意親自讓您看到他。走過來,看吧,您說我們像不像打算逃跑的人。」

  「當然不像,」布朗舍說,他受到這種出乎意料的厚待,有些吃驚。

  「您去對我的那些善良忠實的巴黎人說。」奧地利安娜帶著微笑說,這種裝出來的表情可騙不了達爾大尼央,「您看見國王躺在床上,而且睡著了,還有王后也正準備上床休息。」

  「我會去說的,夫人,那些和我一同來的人也都會去說的,不過……」

  「不過什麼?」奧地利安娜說。

  「請陛下原諒,」布朗舍說,「不過,睡在龍張床上的真的是國王嗎?」

  奧地利安娜不禁打了個寒顫。

  「如果在你們中間有誰認識國王的,」她說,「請他走近來看看,睡在那兒的是不是陛下本人。」

  一個全身裹著斗篷、連面孔也遮住的人走了過來,俯下身子,對著床上看。

  達爾大尼央一時裡認為這個人存心不良,連忙握住劍,可是披斗篷的人彎腰的時候,露出了一部分臉,達爾大尼央認出了他是助理主教。

  「的確是國王本人,」這個人直起身子,說。「願天主降福于國王陛下!」

  「是的,」那個頭兒輕聲說,「是的,願天主降福于國王陛下!」

  所有在場的人進來的時候全都氣勢洶洶,現在由憤怒轉為憐憫,他們也為小國王祝福。

  「現在,」布朗舍說,「我的朋友們,讓我們感謝王后,然後退出去吧。」

  大家躬身行禮,一個個走出去,沒有一點兒聲音,就和進來時一樣。布朗舍第一個進來,最後一個離開。

  王后留住了他。

  「您叫什麼名字,我的朋友?」她問他。

  布朗舍轉過身來,他對王后這樣問他感到說不出的驚訝。

  「是的,」王后說,「今天晚上,我非常榮幸地接待了您,就像接待一位親王一樣,我希望知道您的名字。」

  「是的,」布朗舍心想,「像接待一位親王一樣接特我,謝謝!」

  達爾大尼央非常害怕,擔心布朗舍像寓言中的烏鴉那樣441,經受不住誘惑,說出自已的名字,而王后知道這個名字以後,就會知道布朗舍曾經做過他的僕人。

  「夫人,」布朗舍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我叫迪洛裡埃,願為您效勞。」

  「謝謝,迪洛裡埃先生,」王后說,「您是幹什麼的?」

  「我在布爾東內街開呢絨鋪。」

  「我想知道的就是這個,」王后說,「我親愛的迪洛裡埃先生,很感謝您,您以後會聽到談起我的。」

  「不壞,不壞,」達爾大尼央從帷幔後面走出來同時自言自語地說,「布朗舍老闆確實不是一個傻子,看得出來,他受到過很好的培養。」

  這場古怪的戲裡的幾個不同的演員,面對面地愣了好一會兒,沒有說一句話。王后站在門旁邊,達爾大尼央還有半個身子沒有露出來,國王一手支起上身,準備一聽見那群人回來的聲音就再躺下去,不過人聲並沒有越來越近,而是逐漸遠去,最後完全消失了。

  王后喘了一口氣,達爾大尼央擦了撅前傾上的汗珠,國王從床上滑下來,說道:

  「我們動身吧。」

  這時候拉波特回來了。

  「怎麼樣?」王后問。

  「好啦,夫人,」這個僕人說,「我跟著他們一直到柵欄門,他們對在外面的所有同夥的人說,他們見到了國王,王后還和他們說了話,因此,大家都得意洋洋地離開了。」

  「啊!這些混蛋!」王后低聲地說,「他們以後要為他們的放肆付出昂貴的代價,這是我親口這樣肯定地說的。」

  然後,她朝達爾大尼央轉過身來,說道,「先生,今天晚上您給了我在我一生中聽到的最好的建議。 請再告訴我,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拉波特先生。」達爾大尼央說,「請給國王穿好衣服。」

  「我們可以走了嗎?」王后問。

  「只要陛下願意就可以,您只消從暗梯下去,便能在門口我到我。」

  「您走吧,先生,」王后說.「我隨後就來。」

  達爾大尼央走下樓去,四輪馬車停在指定的地方,那個火槍手坐在趕車的座位上。

  達爾大尼央拿起他關照貝爾奴安放在那個火槍手腳下的一包東西。我們都還記得,那是貢迪先生的車夫的帽子和斗篷。

  他披上這件斗篷,又戴上這頂帽子。

  那個火槍手跳下車來。

  「先生,」達爾大尼央說,「您去通知您的看管那個車夫的同伴,說他可以自由活動了。然後你們兩人騎馬去蒂克通街小山羊旅店去取我和杜·瓦隆先生的馬,給它們裝上鞍,套好馬具.就像要上戰場去一樣,接著你們帶著我們的馬出巴黎,到王后林蔭大道去。如果在王后林蔭大道你們看不到一個人,你們就趕到聖日耳曼。這是為國王服務。」

  那個火槍乎舉手碰帽檐行禮後,就去執行他剛接到的命令。

  達爾大尼央登上了趕車的座位。

  他腰帶上有一對手槍,腳跟前有一把短筒火槍,身後有一把出鞘的劍。

  王后出來了,走在她後面的是國王和國王的弟弟安茹公爵。

  「助理主教先生的馬車!」王后喊了起來,向後退了一步。

  「是的,夫人,」達爾大尼央說,「不過請大膽上車,是我駕車。」

  王后吃驚地叫了一聲,上了馬車。國王和國王的大弟弟跟在她後面也上了馬車,坐在她的兩旁。

  「上來,拉被特,」王后說。

  「怎麼,夫人!」這個僕人說,「我跟王后和國王兩位陛下同乘一輛馬車?」

  「今天晚上顧不到什麼宮廷禮儀了,最重要的是救國王。上車,拉波特!」

  拉波特照做了。

  「放下窗簾,」達爾大尼央說,「可是,先生,這不會引起別人懷疑嗎?」王后問。

  「請陛下放心,」達爾大尼央說,「我已經準備好回答的話。」

  馬車放下窗簾後,就沿著黎塞留街向前飛馳。到達城門的時候,那兒的守衛隊長帶了十一二個人走過來,他手上提著一盞燈。達爾大尼央招呼他走近馬車。

  「您認得這是誰的馬車嗎?」他問那個軍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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