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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阿多斯在巴黎又做了兩次拜訪。然後,在七點鐘他向圖爾內爾街走去。街上擠滿了搬運工人、馬和踉班。阿多斯擠出一條路,走進那所住宅,年輕的子爵跟在他身後。他走進去的時候,看見的第一個最觸目的人就是阿拉密斯,他站在一張有輪子的安樂椅旁邊,這張椅子非常寬大,頂上面有一頂帷幔遮蓋著椅子上有一個人裹在錦緞被子裡動來動去,他臉很小,看上去像年輕人,笑嘻嘻的,只是有時候顯得蒼白,然而他的眼睛卻一直表現出一種熱烈、機智而又優雅的感倩。這個人就是斯卡隆神父,他始終笑著,和人開玩笑,向人致意,渾身疼痛,用一根小棒自己搔著。

  在這種會滾動的帳篷四周,一群貴族和貴夫人在忙著向他獻殷勤。房間裡十分整潔,家具佈置得也很大方。寬闊的窗子上垂下來繡花的大幅絲綢,以前它們顏色鮮豔,現在稍稍有點失去光澤,掛毯都很簡樸,但是雅致。兩個受過良好訓練、很有禮貌的僕人恭敬地服侍著客人。

  阿拉密斯一看見阿多斯,就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把他介紹給斯卡隆,他對這位新來的客人表示十分歡迎同時也表示非常尊敬,他又對子爵也做了很風趣的問候。拉烏爾因為對這位才智過人的人高尚的風度沒有思想準備,一時愣住了。儘管這樣,他仍然非常優美地向對方行禮。接著,阿多斯接受了阿拉密斯介紹給他的兩三位爵爺的致意,後來,他的進來引起的騷動漸漸平息了,大家都三三兩兩開始談起天來。

  四五分鐘以後,拉烏爾已經恢復了常態,並且從他站的位置將在場的人一一看了一遍。這時,門又打開了,一個僕人通報波萊小姐來到。

  阿多斯用手碰了碰子爵的肩膀。

  「拉烏爾,您瞧這個女人,」他說,「因為這是一位歷史人物,因為亨利四世是在去她家的時候被殺害的。284」

  拉烏爾不禁全身哆嗦了一下,好幾天以來,每時每刻都有一幅布幕在他面前升起,向他展現出一場與英雄有關的場面。走進來的這個女人還是這樣年輕貌美,而她竟認識亨利四世,和他說過話。

  人人都圍到這位新來的女客人身邊,因為她始終是那樣有名氣.這是一位身材高大、身段苗條動人的女人,長得一頭密密的金黃色頭髮,就像拉斐爾最喜愛畫的那樣,就像提香畫瑪德萊娜285時總畫成的那樣。也許是這種淺褐色的頭髮,也許還加上她比其他女人顯得特別突出,因此別人把她叫做母獅子。

  我們今天有一些漂亮的貴夫人,很想得到這個時髦的稱號,她們將會知道,並不像她們原來也許以為的那樣,這種叫法來自英國,它其實是源於她們的才貌雙全的同胞波萊小姐。波萊小姐徑直走到斯卡隆面前,自從她進來以後就從四處響起了低低的說話聲現在還在響著。

  「怎麼樣啦,我親愛的神父!」她用平靜的聲責說,「您現在窮了嗎?今天下午我們在朗布伊艾夫人家裡聽到了這件事,是格拉斯先生告訴我們的。」

  「是的,可是國家現在有錢了,」斯卡隆說,「人人都應該懂得為祖國做出犧牲。」

  「紅衣主教先生一年要買一千五百多立弗的香脂和香水,」一個投石黨人說,阿多斯認出他就是在聖奧諾雷街遇到的那個貴族。

  「可是,繆斯286會怎麼說呢,」阿拉密斯用他那似蜜一樣甜的嗓音說道,「繆斯需要外層包金的平庸嗎?因為:

  Si Virgilio puer ant tolerabHe desit

  Hospitium, caderent omnes a crimbus hydri287.

  「對!」斯卡隆對波萊小姐伸出手去,說道,「可是,如果我不再有我的七頭蛇,至少我還有我的母獅子。」

  這天晚上斯卡隆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這樣美妙。這是迫害給人帶來的好處。梅納日288先生興奮得跳了好幾下。

  波萊小姐走過去想坐在她一向坐的位子上,可是,她在坐下之前,像王后那樣傲慢地向全體在場的人看了看,後來她的眼光停在拉烏爾身上。

  阿多斯臉上露出了微笑。

  「子爵,您已經被波萊小姐注意到了,去向她致敬。您原來怎樣就怎樣,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外省人那樣,不過您注意千萬不要對她提到亨利四世。」

  子爵滿臉通紅走到那個母獅子眼前,不過,在她周圍的許多貴族立刻就把他混合在一起,沒有引起誰特別注視他。

  這樣,就十分清楚地形成了兩群人,一群人圍在梅納日先生四周,另一群人圍在波萊小姐四周。斯卡隆轉著他的有輪子的安樂椅,從這群人轉到另一群人,他在所有人當中應付自如,就像一位在暗礁滿布的大海上駛船的老練的船長。

  「我們什麼時候談話呢?」阿多斯對阿拉密斯談。

  「待一會兒,」阿拉密斯回答談,「現在人還不多,我們會受到別人注意的。」

  這時候,房門打開了,僕人通報助理主教來到。

  聽到這個名字,所有的人都轉過身來,因為這個名字已經變得十分有名了。

  阿多斯和其他的人一樣轉過身。他只聽說過貢迪神父的大名,並不認識他本人。

  他看見走進來一個身材矮小的人,穿著黑色衣服,長相古怪,近視眼,一雙做任何事都不靈活的手,但是拔劍和被槍卻除外。他一進來撞到一張桌子上,差一點把桌子撞翻可是他臉上始終保特著高傲自負的神氣。

  斯卡隆也轉過了身,坐著他的安樂椅迎向前去波萊小姐坐在她的位子上用手向助理主教致意。

  「怎麼!」助理主教看見了斯卡隆,鎮定下來,才問道,「神父,您失寵了?」

  這是一般慰問性的話。在今晚的聚會巨,這樣的話說過不下百來次了,斯卡隆對這個同樣的問題用機智的話也回答了一百遍,所以現在幾乎不知道應該再用什麼話回答,可是他竭力想了想,終於找到了。

  「紅衣主教馬薩林先生居然很樂意想到我,」他說。

  「說得太妙了!」梅納日叫起來。

  「可是您打算怎樣繼續接待我們呢?」助理主教跟著說。「如果您的收入減少了,我將不得不叫人任命您為聖母院的議事司鐸。」

  「啊!不行,」斯卡隆說,「我會過於連累您的。」

  「那麼,您是不是有什麼我們不清楚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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