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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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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阿多斯的外交手腕 達爾大尼央躺到床土,他並不想睡覺,而是想獨自一個人好好想想今天晚上他見到的和聽到的所有事情。 他天性善良,他對阿多斯首先懷有一種出於本能的喜愛,最後這種喜愛變成真摯的友誼。他原來以為會看到一個昏頭昏腦的酒徒醉倒在什麼肥料堆上,想不到看到的是一個智慧過人、精力充沛的人,他十分高興。他非常順從地接受了阿多斯對他一向具有的那種優勢的影響。嫉妒和失望會使一個心胸狹窄的人悲傷,可是他卻不是這樣,他只感到由衷的、真誠的高興,使他覺得他的談判充滿成功的希望。 然而,他又好像覺得阿多斯並不是在所有方面都是真誠坦率的。這個年輕人阿多斯說是他收養的而和阿多斯是如此相像,是怎麼回事?阿多斯回到人間生活,他在飯桌上酒喝得那樣出人意料的少,這又是怎麼回事?甚至還有一件事,表面上看毫不足道,那就是格力磨是阿多斯以前不能離身的,現在竟不在眼前,甚至幾次要談這件事的時候,他的名字阿多斯也避而不提,這一切叫達爾大尼央很不安。他不再得到他的朋友的信任了,要麼就是阿多斯給拴在什麼看不見的鏈條上,要麼對他的來訪事先得到了通知。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羅什福爾,想到他在巴黎聖母院對他說的話。羅什福爾會比達爾大尼央早一步到阿多斯這兒來過嗎? 達爾大尼央沒有時間再多做研究。他決定到明天找到答案。阿多斯巧妙地偽裝成只有這麼一點兒財產,說明他還想出頭露面,還有容易給喚醒的雄心。阿多斯思想敏捷,頭腦清楚,因此他比別的人能更快地受到感動。他會滿腔熱情地贊同首相的計劃,因為有需要,他天生的積極性會加倍發揮出來。 達爾大尼央左思右想,儘管人非常困倦,還是睡不著。他擬訂起進攻的方案。雖然他知道阿多斯是一個難制服的對手,他還是決定明天吃過早飯以後開始行動。 不過,他在另一個方面也想到了,在一個新的陣地上,應該小心謹慎地前進,應該多花幾天時間觀察阿多斯和哪些人來往,應該注意他有了一些什麼新的習慣,應該千方百計地瞭解一切。他要利用和那個天真的年輕人一同練習擊劍的機會,或者趁一同去追捕獵物的時候,設法從年輕人的嘴裡得到關於阿多斯的這些年來的情況,使從前的阿多斯和今天的阿多斯可以連接起來,而這正是他不清楚的。這樣做不會困難,因為他這個教師在學生的心上和頭腦裡應該產生了影響。可是達爾大尼央是一個非常精明的人,他立刻就意識到,萬一稍一冒失或者疏忽,他的活動就會給阿多斯的那雙有經驗的眼睛識破。 此外,還得提一下,達爾大尼央原來就準備好使用計謀來對付阿拉密斯的機智手段和波爾朵斯的虛榮心的,但是達爾大尼央卻對要使用轉彎抹角的手段對待阿多斯這樣一位心地光明、真誠坦率的人,心中覺得羞愧。他似乎覺得,如果阿拉密斯和波爾朵斯認識到他的外交手腕比他們強,一定會更加重視他,阿多斯呢,卻完全相反,只會瞧他不起。 「啊!為什麼格力磨,沉默寡言的格力磨不在這兒呢?」達爾人尼央說,「在他的沉默不語當中我也許能瞭解到許多事情,格力磨的沉默不語能說明許多問題!」 這時候,府邸裡一切響聲都漸漸消失了。達爾犬尼央聽見關門窗的聲音。在田野上傳來你叫我應的人聲,不一會兒以後就寂靜無聲了,狗也不叫了。最後,在樹叢深處的夜鶯連聲好聽地唱了片刻,也安睡了。在城堡裡,萬籟俱寂,只有他的房間上面響著單調均勻的腳步聲,他猜想那是阿多斯的臥室。 「他在走來走去,在思索,」達爾大尼央想,「可是思索什麼呢?這是無法知道的,別的事可能猜得出來這件事卻不行。」 後來,阿多斯無疑也上床了,因為這最後一點聲音也沒有了。 四周寂靜,加上疲勞,達爾大尼央終於支持不住,也閉上了雙眼,幾乎立刻就進入了夢鄉。 達爾大尼央不是一個貪睡的人。晨光剛剛照亮他的房間的窗簾,他就跳下床來,打開了窗麼他透過百葉窗仿佛看到一個人在院子裡轉來轉去,同時盡可能不發出聲音來。他一向有這樣的習慣,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一定要弄個明白。達爾大尼央不出一點兒聲音地留神望著,他認出了拉烏爾穿的紫醬色緊身外衣和他的棕色頭髮。 沒有錯,正是這個年輕人,他打開馬房的門,牽出那匹他昨天騎過的棗紅馬,裝上鞍子,套上籠頭,動作就像最熟練的騎士那樣迅速靈活,接著他把牲口牽出菜園右邊的小路,打開通向一條小道的小側門,把馬拉到門外,再把門關上。達爾大尼央從牆頭上看出去,看到拉烏爾在槭樹和刺槐的開滿花的下垂的樹枝下面彎著腰,像箭一樣走過去。 達爾大尼央在昨天就已經注意到那條小道是通向布盧瓦去的。 「嘿!嘿!」這個加斯科尼人說,「這兒的一位男子漢已經在做他的秘密事情了,我看他好像並不像阿多斯那樣僧恨女人。他不是去打獵的,因為他沒有帶武器也沒有帶狗。他也不是去完成一項使命的,因為他偷偷摸摸,怕讓人看見。他在提防誰呢?……是我,還是他的父親?……我已經肯定伯爵是他的父親……見鬼!這件事我就會知道的,因為我要完全告訴阿多斯。」 天色越來越亮。昨天晚上達爾大尼央聽到的接連消失的所有聲音,一個接一個又響起來了。樹上的鳥,棚裡的狗,田野上的羊,都叫起來了。停泊在盧瓦爾河的船顯得活躍起來,離開了河岸,順著水流漂下去。達爾大尼央就這樣待在窗口,他怕驚醒別人。後來,他聽到城堡裡的門窗打開的聲音,他最後一次把頭髮彎了彎,卷了卷小鬍子,像通常那樣用他外衣的袖子刷刷他的氊帽邊,然後走出去。他剛跨過最後一級臺階,就看見阿多斯彎著身子,那個姿勢就像在沙地裡尋找一枚埃居。 「早上好呀親愛的主人」達爾大尼央說。 「早上好,親愛的朋友,晚上睡得好嗎?」 「非常好,阿多斯,您的床,您昨晚招待我的、使我一夜熟睡的晚飯,您再見到我後對我的熱情接待,都太好了。可是您在這兒這樣聚精會神地在看什麼呀?難道您也變成種植鬱金香的愛好者啦?」 「我親愛的朋友,您不應該為這個嘲笑我。在鄉下,一個人的愛好常常會改變,他最後會不知不覺地愛上在天主的注視下從土地深處湧現出來的美好事物,這些事物在城市裡大家是瞧不起的。我不安地看到我原來放在這個蓄水池旁邊的藍蝴蝶花,今天早上全給踩碎了。這些花兒匠真是世界上手腳最笨的人了。他們牽馬出水池的時候,想必讓馬從花壇上踩了過去。」 達爾大尼央忽然微微笑了笑。 「啊!」他說,「您這樣認為嗎?」 他帶著他的朋友沿著小路向前走,在那兒印著許多腳印,就像踩碎藍蝴蝶花的腳印一樣。 「我看,這兒還有呢,瞧,阿多斯,」他冷冷地說。 「是的腳印都很新!」 「都很新,」達爾大尼央重複了一遍。 「今天早上是誰從這兒出去的?」阿多斯擔心地問著自己。「是不是有一匹馬逃出了馬房?」 「這不大可能,」達爾大尼央說,「因為腳印非常均勻,非常清楚。」 「拉烏爾在哪兒?」阿多斯叫起來,「怎麼搞的我沒有看見他?」 「噓!」達爾大尼央帶著微笑,把一隻手指放在嘴上說。 「怎麼回事呀?」阿多斯問。 達爾大尼央講了他所看見的事情,同時留心地看他的主人臉上的表情。 「啊!現在我全都猜到了,」阿多斯微微地聳了聳肩膀說,「可憐的孩子到布盧瓦去了。」 「為什麼去那兒呢?」 「我的天主,是去瞭解小拉瓦利埃爾的情況。您知道,這個女孩昨天扭傷了腳。」 「您這樣以為嗎?」達爾大尼央不相信地說。 「我不僅這樣以為,而且我肯定是這樣,」阿多斯回答說。「難道您沒有看出來拉烏爾戀愛啦?」 「好呀!愛上誰了?愛上那個七歲的女孩?」 「親愛的朋友,在拉烏爾這個年齡他的心裡充滿了感情,需要在某件事情上流露出來,幻想的或者現實的。好呀,他的愛情,一半是幻想的,一半是現實的。」 「您是在開玩笑了怎麼!是這個小女孩。」 「您沒有看見嗎?那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小姑娘了,金黃色頭髮閃著銀光,天藍色眼睛已經顯得又靈活又憂鬱。」 「可是您對這種愛情是怎樣想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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