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二十年後 | 上頁 下頁


  「啊,是您,吉托!」他用他習慣用的冷冰冰的口氣說道,「魔鬼把您領到這兒來幹什麼?」

  「我是來問您這一帶有什麼新的情況。」

  「您想會有什麼新的情況呢?大家在喊:『國王萬歲!』和『打倒馬薩林』這可不是什麼新的情況,很久以來我們已聽慣這些喊聲了。」

  「您也跟他們一樣喊嗎?」吉托笑著說。

  「說真心話,我有時候也真想跟他們一樣喊幾聲!吉托,我覺得他們很有道理,我寧願自己少領五年軍餉,讓國王能夠比現在大五歲。」

  「照您說的話,如果國王比現在大五歲會怎麼樣呢?」

  「只要國王成了成年人,那麼國王就能親自下命令,服從亨利四世的孫子52要比服從皮埃特羅·馬薩林53的兒子來得叫人高興。為了國王,沒有二話,我心甘情願肝腦塗地,可是,如果我為了馬薩林送掉性命,就像您的侄子今天幾乎給打死那樣,在天堂裡也沒有什麼可以使我得到安慰的,我在人世間應有盡有,夠滿足的了。」

  「好,好,維爾基埃先生,」馬薩林說。「請您放心,我將對國王察告您對他的忠誠。」

  隨後他轉身對護衛隊說:

  「先生們,我們走吧,一切都很平靜。我們回去。」

  「哎呀,」維爾基埃說,「這個馬薩林在這兒!太妙了,好久以來,我就想有機會把我心裡想的當面對他說說,吉托,現在您給我帶來了這樣的機會,儘管您原來也許並沒有想替我做這樣好的安排,可是我仍然非常感謝您。」

  說完,他回過身子,口裡吹著一支投石黨的曲調,回到哨所裡去。

  馬薩林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想著心事,他接連從科曼熱、吉托和維爾基埃三個人那兒聽到的,使他更加相信,遇到了嚴重的事件,除了王后以外,沒有其他的人會支持他,而王后呢,又是經常拋棄朋友的,盡背他採取了種種措施,這位首相往往總覺得王后的支持並不十分肯定,十分可靠。

  在這次黑夜巡邏的整個過程當中,也就是說將近一個小時裡,紅衣主教一方面在挨個地研究科曼熱、吉托和維爾基埃,同時也在觀察一個人,這個人面對百姓的威脅始終不露聲色,聽到馬薩林說的笑話和別人開自己的玩笑也不皺眉頭。在他看來這個人與眾不同,在從前許多事件中受過鍛煉,一定更會對付即將發生的局面。

  此外,達爾大尼央這個名字對他並不完全陌生,雖然他馬薩林是一六三四年或者一六三五年才到法國來的54,也就是在我們前面的故事55裡敘述過的那些大事發生以後的七八年來的,可是對紅衣主教來說,他似乎聽人說起過這個名字,說這個人在一種他已經記不清楚的形勢中,引人注目,成為勇敢、機智和忠誠的典範。

  這個想法牢牢地盤據在他的頭腦裡,因此他決定儘快瞭解清楚達爾大尼央的情況,可是他希望知道的事情,是不能向達爾大尼央本人詢問的。從火槍隊副隊長說的幾句話,紅衣主教已經聽出他是加斯科尼人。意大利人和加斯科尼人彼此都很瞭解,也非常相像,都不相信對方會說什麼關於自己的事情。就這樣,他們到了王宮花園的圍牆,紅衣主教去敲一扇小門,這扇小門就在今天的富瓦咖啡館旁邊。他謝過達爾大尼央,又請達爾大尼央在王宮的院子裡等他,然後對吉托做了一個手勢要他跟在後面走。兩人下了馬,把馬韁繩交給來開門的僕役,消失在花園裡面。

  「我親愛的吉托,」紅衣主教靠著年老的衛隊長的胳臂說道,「剛才您對我說您為王后效勞有二十年了,是不是?」

  「是的,確實如此,」吉托回答說。

  「好呀,我親愛的吉托,」紅衣主教繼續說,「我注意到,除了您的無可非議的勇敢和您的久經考驗的忠誠以外,您還有驚人的記憶力。」

  「大人,您注意到了這點嗎?」衛隊長說,「見鬼,對我可是糟糕的事。」

  「怎麼這樣說?」

  「毫無疑問,作為朝臣,最重要的優點就是知道忘記一切。」

  「但是您不是一位朝臣,您,吉托,您是一位英勇的軍人,是亨利四世國王時代還留下來的將領之一,不過很不幸,像您這樣的人不久就不再有了。」

  「喲,大人,您找我來陪您,就是為了替我算命嗎?」

  「不,」馬薩林笑看說,「我找您來是為了問您是不是注意過我們的火槍隊副隊長。」

  「達爾大尼央先生?」

  「對。」

  「我不需要注意他,大人,我認識他有很長時間了。」

  「那麼,這個人怎麼樣?」

  「呀,」吉托說,這個問題叫他感到驚訝,「這是一個加斯科尼人!」

  「是的,這我知道;可是我要問您的是這個人是不是可以信任。」

  「特萊韋勒先生對他非常器重,特萊韋勒先生,您知道,是王后最好的朋友中的一位。」

  「我想知道這個人是不是經受過許多考驗,」

  「如果問這個人是不是您所理解的英勇的軍人,我認為可以回答您是的。我聽說,在拉羅舍爾的圍城戰56中,在蘇日要隘57,在佩皮尼揚58,戰功突出,超過了他應盡的職責。」

  「可是您知道吉托,我們這些可憐的大臣,我們常常除了需要勇敢的人以外,還需要其他的人。我們需要機靈的人。在以前那位紅衣主教在世的時候,達爾大尼央先生是不是參與過什麼陰謀,據說他又非常巧妙地從當中擺脫了出來?」

  「大人,在這方面」吉托看得很清楚,紅衣主教想要他談這件事,便說道,「我不得不告訴大人,我也只知道大人從傳聞中聽到的那些情況。我可從來沒有參與過什麼陰謀,如果我有時候得到有關別人的陰謀的某種內情,因為秘密不屬￿我,所以大人一定會贊成我為告訴我內情的人保密的。」

  馬薩林搖搖頭說:

  「啊!我說真心話有此大臣很幸運,他們想知道什麼就能知道什麼。」

  「大人,」吉托說,「因為那些大臣不是用同一架天平來稱所有的人的,他們懂得瞭解打仗的事要找軍人,瞭解有關陰謀的事要找陰謀家。您去找您提列的那個時期的某一個陰謀家吧。您會從他那兒得到您想得到的東西,自然,您得付一筆代價。」

  「嘿,那還用說!」馬薩林皺了一下眉頭說。每當別人和他提到像吉托剛才對他說的付錢這類問題,他總會情不自禁地皺皺眉頭,「會付的……如果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大人當真要我對您指出一個參與當年所有陰謀的人嗎?」

  「Per Bacco59!」馬薩林說,他開始不耐煩了,「我特地問您這件事有一個小時了,您的頭腦真是頑固。」

  「有一個人,我向您保證他對您有用,只不過要他願意開口。」

  「這是我的事。」

  「啊,大人!要讓那些人說他們不願說的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瞧吧!有了耐心,終於會成功的。那麼,這個人是……」

  「是羅什福爾伯爵60。」

  「羅什福爾伯爵!」

  「可惜他差不多失蹤有四五年了,我不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怎樣。」

  「我,我知道,吉托,」馬薩林說。

  「那麼,大人剛才為什麼還抱怨什麼都不知道呢?」

  「可是,」馬薩林說,「您認為羅什福爾……」

  「這個人是以前的紅衣主教最忠實的心腹,大人;不過,我要事先告訴您,在他身上您得花大價錢,以前的紅衣主教對他的一些親信是十分慷慨的。」

  「對,對,吉托,」馬薩林說,「這是一位偉大的人物,但是慷慨是他的缺點。謝謝您,吉托,我會照您的建議去做的,而且就在今天晚上。」

  這時候,這兩個交談的人已經走到王宮的院子裡,紅衣主教對吉托揮了揮手,和他告別。接著他看見一個軍官在院子裡踱來踱去,便走到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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