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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八


  「因為德·埃爾布萊先生不是那種想抓就抓得到的人。」

  「他不是一個叛亂分子嗎?」

  「啊!柯爾培爾先生,我們呢,我們在整個一生裡一直在做叛亂分子,可是,您看得很清楚,我們不但沒給人抓住,而且我們還要去抓別人。」

  柯爾培爾用兇狠的眼光注視著年老的公爵夫人,這樣的眼光是難以形容的,同時顯得堅定威嚴。他說:

  「臣子為了得到公爵領地和法國國王打仗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德·埃爾布萊先生,如果他陰謀造反的話,就要死在斬首臺上。這使他的敵人們高興也好,不高興也好,和我們沒有什麼關係。」

  「我們」這兩個字從柯爾培爾的嘴裡說出來顯得很古怪,一時裡引起了公爵夫人的深思。她突然發現自己在內心裡很重視這個人。

  柯爾培爾在談話中重新得到了優勢,他要保持這樣的優勢。

  「夫人,」他說,「您要求我派人去逮捕這個德·埃爾布萊先生嗎?」

  「我?我對您沒有提任何要求。」

  「我相信,夫人;可是,既然我弄錯了,那我們就隨它去吧。國王還沒有對他的事說過一句話。」

  公爵夫人咬自己的指甲。

  「此外,」柯爾培爾繼續說「抓到這位主教也太沒有意思了,國主的獵物只是一位主教!啊!不,不,我不再管他了。」

  公爵夫人的仇恨又暴露出來了。

  「是女人的獵物,」她說,「王后是一個女人,如果她要別人逮捕德·埃爾布萊先生,這是因為她有她的道理。此外,德·埃爾布萊先生難道不是那個快要失寵的人的朋友嗎?」

  「啊!這沒有什麼關係!」柯爾培爾說,「如果這個人不是國王的敵人,他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的。這叫您不高興吧?」

  「我什麼也不說。」

  「是的……您願意看到他進監獄,比如說,進巴士底獄?」

  「我認為一個秘密藏在巴士底獄的高牆後面要比藏在美麗島的高牆後面來得好。」

  「我要向國主稟告,他會把事情弄清楚的。」

  「在等待弄清情況的期間,先生,瓦納主教將會逃掉,我也會這樣做的。」

  「他逃掉!他逃到哪兒去?歐洲是我們的,如果不是事實,至少從願望上來說是這樣。」

  「他總會找到一個避難所的,先生。看得很清楚您不知道您是在和誰打交道。您不認識德·埃爾布萊先生,您過去也不認識阿拉密斯。他是先王手下曾使紅衣主教黎塞留膽戰心驚的四位火槍手中的一位,他們在攝政時期①曾經給馬薩林大人帶來了那麼多的麻煩。」

  ① 指奧地刊安娜輔助幼年的路易十四為國王的攝政時期。

  「可是,夫人,他能怎麼做呢,除非他有一個屬￿他的王國?」

  「先生,他有。」

  「德·埃爾布萊先生有一個屬￿他的王國?」

  「我再對您說一遍,先生,如果他需要有一個王國,那他就會有或者將會有。」

  「總之,既然您如此關心不讓這個叛亂分子逃掉,夫人,我向您保證,他是逃不掉的。」

  「美麗島有防禦工事,柯爾培爾先生,是他親自築的。」

  「美麗島,不管他怎樣防守,並不是攻不破的,如果瓦納主教是藏在美麗島,那麼,夫人,就把它包圍起來,然後攻下它。」

  「先生,您完全可以相信,您對王太后的利益表現出的熱情將深深感動王太后陛下,您因此會得到一筆豐富的報酬;可是關於您對這個人的打算,我對她怎麼說呢?」

  「就對她說一旦抓住他以後,就把他藏在一個要塞裡,他的秘密永遠不會從那兒跑出來。」

  「太好了,柯爾培爾先生,我們可以說,從現在開始,您和我,我們兩人結成了一個牢固的同盟,我完全聽候您的吩咐。」

  「夫人,應該是我聽候您的盼咐。這個德·埃爾布萊騎士,是一個西班牙奸細,對不對?」

  「不止是這樣。」

  「一個秘密的使臣。」

  「再要往上。」

  「等等……菲力浦三世國王①是一個篤信宗教的人。他是……菲力浦三世的聽懺悔的神父?」

  ① 指西班牙國王。

  「還要高。」

  「見鬼!」柯爾培爾叫起來,他甚至忘記了是和這位顯赫的貴夫人,王太后的老朋友石弗萊絲公爵夫人在一起,竟咒駡起來。「難道是耶穌會會長?」

  「我想您是猜中了,」公爵大人回答道。

  「啊!夫人,這麼說,如果我們不把這個人搞掉,他就要把我們搞掉了,我們得趕快!」

  「這正是我的意見,先生;可是我沒有敢對您說。」

  「我們很幸運,他攻擊的是王位,而不是我們。」

  「可是您要好好注意這一點,柯爾培爾先生:德·埃爾布萊從來沒有失去過勇氣,如果他一次失敗了,他就重新再開始。如果他失去了為他自己製造一個國王的機會,他遲早總會再製造另一個的,肯定您不會是那個國王的首相。」

  柯爾培爾帶著威脅的表情皺了皺眉頭。

  「我算定監獄會用令人滿意的方式為我們兩個人解決這件事,夫人。」

  公爵夫人微笑了。

  「您不知道,」她說,「阿拉米密斯從監獄裡逃出過多少次!」

  「啊,」柯爾培爾說,「我們會設法這一次不讓他再逃出來了。」

  「可是您沒有聽到我剛才對您說的話嗎?您不記得阿拉密斯是連黎塞留都害怕的四位無敵的火槍手之一嗎?而且在那個時候,這四位火槍手還沒有他們今天有的東西:金錢和經驗。」

  柯爾培爾咬住自己的嘴唇。

  「我們不用監獄,」他用更低一些的聲調說,「我們找一個隱蔽的地方,這個無敵的人將無法從那兒出來。」

  「太好了,我的同盟者!」公爵夫人回答說。「但是現在己經不早了,我們不是要回去了嗎?」

  「夫人,非常願意,我為了和國王一起動身,還象做一些準備工作。」

  「回巴黎!」公爵夫人對車夫高聲說。

  這個要害死富凱的最後的朋友的協定談妥了,這個人是美麗島的最後的保衛者,又是瑪麗·米雄的老朋友,公爵夫人的新敵人。這時,馬車向聖安托萬城郊駛去。

  第二四三章 兩隻駁船

  達爾大尼央動身了,富凱也動身了,他的朋友對他的體貼關心使他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這次旅行,或者更確切地說,這次逃跑的最初的時間裡,逃跑者時時刻刻心神不安地擔心著在身後看見的所有的馬和馬車。

  的確,這是不正常的事:如果路易十四看中這個獵物,而居然讓它逃掉;小獅子已經知道打獵了,他有一些勁道十足的獵犬,完全可以信賴它們。

  但是,所有的不安不知不覺都消失了。財政總監由於不斷地奔馳,他和迫害他的那些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所以自然沒有人能夠追上他。至於他的這種行動,他的朋友給他做了很好的解釋。難道他不是為了去南特和國王見面而旅行的嗎?他跑得這樣快如果不是證明他對服從命令的熱忱還能證明什麼呢?

  他抵達奧爾良的時候,非常疲勞,但是心是放下來了,靠著一個比他先到的信使的照料,他找到了一隻八個槳手劃的漂亮的駁船。

  這一類的駁船,樣子象威尼斯輕舟,不過稍微大些,稍微笨重些,船上包括一個蓋著象上甲板似的小艙和一個雨篷遮成的船尾艙,是在奧爾良和南特之間的盧瓦爾河上航行的。這段路程,在今天顯得很長,但是在當時比走大路來得舒適和方便多了,因為走大路要騎那些驛站的駑馬或者坐那些勉強能套上馬的破馬車。富凱上了這條駁船,船立即啟程了。槳手們都知道他們很榮幸地在送財政總監,所以個個都賣力劃,「財政」這兩個字向他們預示,他們會得到一筆優厚的獎賞,他們希望配得上拿這筆錢。

  駁船在盧瓦爾河上飛快地前進。天氣晴朗,太陽升起,映紅了景色,河上寧靜明亮。水流和槳手帶著富凱,就象翅膀帶著鳥兒一樣,他們到了博讓西,一路上沒有出任何事故。

  富凱希望他第一個到南特;到了那兒,他會見到顯貴們,使自己在三級會議的主要代表中得到支持。他會讓自己成為必不可少的人,對一個象他這樣的人來說,這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果他不能夠完全避開災難,他也能推遲它的發生。

  「此外,」古爾維爾對他說,「到了南特,您就猜得到或者說我們就猜得到您的敵人們的意圖,我們會準備好去普瓦圖的馬,那兒的道路錯綜複雜,再準備一隻小船去海上,一到海上,美麗島就是不可侵犯的港口。而且,您瞧,沒有一個人監視您,沒有一個人跟蹤我們。」

  他剛說完這段話,他們就發現在河流的一個拐彎處的後面,遠遠地出現一隻大駁船的桅杆,這只船正在順水駛過來。

  富凱船上的槳手看見這條駁船,都發出一聲驚訝的叫喊聲。

  「怎麼回事?」富凱問。

  「大人,」船老大回答說,「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這條駁船快得象颶風一樣。」

  古爾維爾發起抖來,他登上上甲板,想看得清楚一點。

  富凱沒有上去,可是他帶著克制的懷疑態度對古爾維爾說:

  「親愛的朋友,看看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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