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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二


  「在使用這樣的暴力以前,大人,請您考慮到,」貝茲莫臉色慘白,說,「我們只服從國王的命令,您獲得一道能見到馬爾契亞裡先生的命令就象獲得一道傷害無辜的我的命令一樣,說辦就辦得到。」

  「這是真的!」富凱憤怒地說,「這是真的!那麼,貝茲莫先生,」他響亮地說,同時把那個倒黴的傢伙拉到身邊,「您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我這樣急於想和這個犯人說話?」

  「不知道,大人,請您稍稍看看,您簡直把我嚇壞了,我全身發抖,我快昏倒了。」

  「您待一會兒昏倒得還要厲害呢,貝茲莫先生,等到我帶著一萬個人和三十門炮再回到這兒來的時候。」

  「我的天!這位大人要發瘋啦!」

  「等到我聚集全巴黎的人來攻打您和您的該死的塔樓,等到我攻破您的所有的大門,等到我叫人把您吊在角落的塔樓的雉堞上,您瞧著吧!」

  「大人,大人,發發慈悲吧!」

  「我給您十分鐘讓您決定,」富凱用平靜的聲音繼續說,「我坐在這兒,坐在這把扶手椅上,等著您。如果過了十分鐘,您還固執己見,我就出去,只要您高興,您就認為我是瘋子好啦,不過您等著瞧吧!」

  貝茲莫象一個絕望的人那樣頓頓腳,可是什麼也不說了。

  富凱看到他這副樣子,就拿起一支羽筆,蘸了墨水,寫道,

  「命令巴黎市長集結市民保安隊,向巴士底獄進發,這是為國主服務。」

  貝茲莫聳聳肩膀,富凱寫下去:

  「命令德·布榮公爵先生和孔代親王先生指揮御前衛士和近衛軍,向巴士底獄進發,這是為國王服務……」

  貝茲莫思索著。富凱寫下去:

  「命令所有士兵,不論出身平民或者貴族,拘留和逮捕瓦納主教德·埃爾布萊騎士和他的同謀,不管他們在任何地方,同謀是,一貝茲莫先生巴士底獄的典獄長,叛國罪嫌疑犯,犯有背叛罪和謀害君主罪……」

  「大人,停一停;」貝茲莫嚷起來,「我實在一點兒也不明白;可是,在兩個小時以內,會發生這麼多的不幸,即使它們都是瘋狂的行為造成的,將要審判我的國王也不會不看到我面對如此多的迫於眉睫的災難,把命令撤消是不是錯了。大人,我們去主塔吧,您就會見到馬爾契亞裡了。」

  富凱快步走出了房間,貝茲莫跟在他身後,一面揩著額上流的冷汗。

  「今天上午有多麼可怕啊!」他說,「多麼倒黴的事情!」

  「快走呀!」富凱說。

  貝茲莫對監獄看守做了個手勢,叫他走在前面。他害怕他的同伴。他的同伴發覺到了這點。

  「不要來小孩的那一套!」他嚴厲地說,「把那個人留下來,您親自拿上鑰匙,給我指路。您明白嗎,不要讓任何人能夠聽到這兒發生的事。」

  「啊!」貝茲莫含糊地應了一聲。

  「又是這一套!」富凱大聲說,「啊!您馬上說一聲『不』,我就走出巴士底獄親自去送我的緊急命令。」

  貝茲莫低下了頭,拿起鑰匙,一個人和這位大臣一起爬上了塔樓的樓梯。

  他們在這螺旋形樓梯上向上走,聽到一些低沉的說話聲漸漸變成了清楚的叫喊聲和可怕的詛咒聲。

  「這是什麼呀?」富凱問。

  「這就是您那位馬爾契亞裡,」典獄長說,「瘋子就是這樣叫的!」

  他一面回答,一面對富凱望,他的眼光裡除了禮貌以外,含得更多的是譏刺的意味。

  富凱渾身哆嗦起來。他剛才在一聲比其他的叫喊聲更可怕的叫喊聲中,聽出了國王的聲音。

  他在樓梯平臺上站住了,抓住貝茲莫手上的一串鑰匙。貝茲莫以為這個新來的瘋子將會用一把鑰匙打破他的天靈蓋。

  「啊!」他大聲說道,「德·埃爾布萊先生沒有對我講到過這件事。」

  「這些鑰匙!」富凱從他手上奪了過來,說,「我用哪一把去開那扇門?」

  「這一把。」

  一聲可怕的叫聲,緊跟著一下駭人的捶擊聲,從門裡發出來,在樓梯上發出了迴響。

  「您走開!」富凱用威脅的聲音對貝茲莫說。

  「我真求之不得,」貝茲莫嘀咕說,「這一下兩個瘋子要面對面地碰到了。一個會吃掉另一個,我完全相信會這樣。」

  「您走吧」富凱又說了一句,「如果在我叫您以前,您把腳跨上樓梯一步,那您要記住,您將成為巴士底獄裡最悲慘的犯人。」

  「我肯定要送命了!」貝茲莫跌跌撞撞地走開,同時嘴裡咕噥著。

  那個犯人的叫喊聲越來越叫人害怕。富凱相信貝茲莫已經到了俊梯底下,他把鑰匙插進第一把鎖。

  這時候,他清楚地聽見國王的哽住的聲音在憤怒地叫喊著:

  「救人呀!我是國王!救人呀!」

  第二道門的鑰匙和第一道門的不一樣。富凱不得不在整串鑰匙中尋找。

  這時候,狂熱的、發瘋的、激怒的國王,拚命地叫喊:

  「是富凱叫人把我帶到這兒來的!幫我來反對富凱!我是國王!來幫助國王,反對富凱!」

  這些叫喊聲使這位大臣聽了心都碎了。叫聲以後是可怕的撞門聲,都是用椅子撞的,國王把椅子當做羊頭撞錘使用了。富凱終子找到了鑰肌。國王已經精疲力竭,他不再能說出清楚的話來,只是吼叫。

  「處死富凱!」他叫道,「處死壞蛋富凱!」

  門打開了。

  第二二九章 國王的感激

  兩個人都急著向對方奔來,當他們相互看見的時候,突然都站住了,發出恐怖的叫喊聲

  「您是來殺我的嗎,先生?」國王認出了富凱。

  「國王到了這樣的地步!」大臣喃喃地說。

  的確,沒有什麼比富凱看見的年輕的國王的外貌更可怕的了。他的衣服全成了碎片,他的村衫敞開著領子,都撕碎了,上面又是汗又是血,汗和血從胸口和劃破的胳膊直往下淌。

  路易十四神色驚慌,臉色蒼白,滿口白沫,頭髮直豎,活象一個絕望、饑俄和恐懼聚於一身的雕像的最真實的外貌。富凱是這樣感動,這樣慌亂,他滿眼淚水,張開雙臂,向國王跑去。

  路易對富凱舉起一段木頭,他剛才發狂的時候用過它。

  「怎麼,」富凱聲音顫抖地說,「您不認識您的最忠實的朋友了嗎?」

  「您,一個朋友?」路易跟著說,同時把牙齒咬得格格響,表示出他的仇恨和渴望立即報仇的心願。

  「一個恭順的僕人,」富凱猛然跪了下來。

  國王讓他的武器掉在地上。富凱走近他,吻他的雙膝,又溫情地擁抱他。

  「我的國王,我的孩子,」他說,「您一定受苦了!」

  路易由於地位的改變,想到了自己,他看看自己,對自己的瘋狂感到羞慚,對自己的錯亂感到羞慚,對他受到的保護感到羞慚,他向後退了。

  富凱不理解這個動作。他沒有感覺到國王的自尊心永遠也不會原諒他曾經親眼目睹國王表現得如此軟弱這回事。

  「來,陛下,您自由了,」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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