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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三七


  「你搬家又怎麼能為我更好地效勞呢?」

  「您知道指定給德·吉什伯爵的那兩間屋子在哪兒嗎?」

  「知道。」

  「這麼說,您知道我去哪兒了。」

  「當然但是這對我毫無用處。」

  「怎麼!您不知道,陛下,在這個套房上面有兩間房間?」

  「哪兩間?」

  「一間是德·蒙塔萊小姐的還有一間……」

  「還有一問是德·拉瓦利埃爾的嗎,德·聖埃尼昂?」

  「正是這樣,陛下。」

  「啊!德·聖埃尼昂確實如此,對,確實如此。德·聖埃尼昂,這是個好主意,朋友的主意,詩人的主意,當大家都把我跟她分開的時候,你使我接近她,你對我說來,就等於辟拉特士對奧瑞斯忒斯一樣,帕特洛克羅斯對阿喀琉斯一樣。」①

  ① 奧端斯忒斯是希臘神話中阿伽門農之子,為父復仇殺死親母。阿喀琉斯是希臘神話中的英雄。辟拉特士和帕特洛克羅斯是他們各自生死與共的朋友。

  「陛下,」德·聖埃尼昂帶著微笑說,「我不相信,陛下如果完全瞭解我的計劃以後,還會繼續用這樣動聽的比喻來形容我。啊!陛下,宮廷上有些清教徒,等他們知道我打算為陛下做的事以後,我看他們一定會用比較粗俗的比喻來形容我了。」

  「德·聖埃尼昂,我心急如焚;德·聖埃尼昂,我人都瘦了,德·聖埃尼昂,我等不到明天……明天!可是,明天,還得等多長時間啊。」

  「不過,陛下,如果您願意的話,請您立刻高高興興地出去玩一趟,散散心。」

  「好,跟你一塊兒,我們可以聊聊你的計劃,談談她。」

  「不行,陛下,我留下。」

  「那我跟誰一塊兒出去呢?」

  「跟那些夫人們。」

  「啊!不行,絕對不行,德·聖埃尼昂。」

  「陛下,必須這麼辦。」

  「不,不,一千個不!我決不再去受這種可怕的折磨:離著她兩步遠,能夠看見她,經過她身邊時甚至擦到她的裙子,卻不能跟她說一句話。不,我不願意受這種折磨,你以為它是一種幸福,其實是一種酷刑,它燒痛我的眼睛,它毀掉我的雙手,它碾碎我的心。當著所有不相干的人的面看到她,不能對她說我愛她,可是我整個的人都在向她吐露這種愛情,而且我要讓人人都知道。不,我曾經對自己發過誓,決不做這種事,我要遵守我的誓言。」

  「不過,陛下,請您好好聽著。」

  「我什麼也不聽,德·聖埃尼昂。」

  「既然如此,我繼續說下去。讓王太弟夫人和她的那些侍從女伴離開王宮兩小時這是緊急需要,陛下,您聽懂了嗎了是緊急需要,是刻不容緩的。」

  「您把我搞糊塗了,德·聖埃尼昂。」

  「命令我的國王幹什麼,對我是件為難的事;但是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我要命令了,陛下,我需要一次打獵或者一次出遊。」

  「但是這次出遊,這次打獵,會給人看成是任性,忽發奇想,流露出這樣急躁不耐煩的情緒,我會讓整個宮廷的人都看出,我的心不再屬￿我自己了。不是已經有人在說,我要征服世界,得首先從征服我自己開始嗎?」

  「這麼說的人,陛下,是一些傲慢無禮的人,是一些亂党分子。但是,不管他們是什麼樣的人,如果陛下喜歡聽他們說的,那我就什麼也不說了。這麼一來,明天這個日子就要無限期地拖延下去。」

  「德·聖埃尼昂,我今天晚上就出去……今天晚上,我讓人打著火炬上聖日耳曼去睡覺。我明天在那兒吃早飯,三點鐘左右回到巴黎來。這樣好嗎?」

  「好得很。」

  「那我就今天晚上八點鐘出發。」

  「陛下猜得一分鐘也不差。」

  「你什麼也不願意告訴我?」

  「這就是說我什麼也不能告訴您。智謀在這個世界上固然了不起,陛下,但是偶然性卻起到那麼重要的作用,以致於我經常總是把最小的部分留給它,我確信它會自己安排,最後總會取得最大的部分。」

  「好吧,我完全信賴你。」

  「您說得對。」

  國王受到了鼓舞,徑直朝王太弟夫人的住處走去,到了那兒他宣佈打算出遊。

  王太弟夫人立刻就認為這次意外的出遊是國王的一個陰謀,為的是能在路上趁著天黑,或者以別的方式跟拉瓦利埃爾談話。但是她特別當心,在大伯子面前絲毫沒有流露出她的想法,嘴上帶著微笑地接受了邀請。

  她大聲吩咐她的侍從女伴跟著她去,心裡卻打算好了,晚上一定要做她認為是最能破壞陛下的愛情的事。

  後來,只剩下她一個人,而那個可憐的情人在發出他那道命令以後,相信德·拉瓦利埃爾小姐也將參加出遊,因此這時候也許正在盡情地想像著受迫害的情人們的那種可悲的幸福:單單見上一面,可以實現在佔有被遭到禁止時所能得到的全部快樂。就在這時候,被侍從女伴圍在中間的王太弟夫人說:

  「我今天晚上有兩位小姐跟著就夠了:這兩位是德·托內-夏朗特小姐和德·蒙塔萊小姐。」

  拉瓦利埃爾早就料到這一手,因此有思想準備。但是迫害已經使她變得堅強起來。她決不讓王太弟夫人能從她臉上看見她心中受到打擊的痕跡。

  相反的,她面露笑容,那種難以形容的溫柔表情給她的容貌增添了一種天使般的特點。

  「這麼說,夫人,我今天晚上沒事了?」她說。

  「當然。」

  「夫人殿下,我要利用這個空兒趕一趕您曾經賞臉注意過,而且我已經有幸獻給您的那件絨繡活兒。」

  在恭恭敬敬地行完一個屈膝禮以後,她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屋裡。

  德·蒙塔萊小姐和德·托內-夏朗特小姐隨後也退了出去。

  出遊的消息跟著她們一起從王太弟夫人的屋子傳出去,傳遍了整個王宮。十分鐘以後,馬利科爾納知道了王太弟夫人的決定,從蒙塔萊的門底下塞進了一張條子,上面寫著:

  「務必讓拉……跟王大弟夫人在一起度過夜晚。」

  蒙塔萊按照約定,先把這張紙條燒掉,然後開始考慮。

  蒙塔萊是一個足智多謀的姑娘,很快地就制訂了她的計劃。

  到了她應該上王太弟夫人那兒去的時候,也就是五點鐘左右,她奔跑著穿過院子,到了離一群軍官十步遠的地方,發出一聲叫喊,姿態優美地一隻膝蓋跪倒在地,接著又站起來,繼續朝前走,但是一瘸一拐走不穩了。

  那些世家子弟們跑過來攙扶她。蒙塔萊扭傷了腳。

  她忠於自己的職責仍舊繼續爬上樓,到王太弟夫人的屋子裡去。

  「怎麼啦,為什麼您一瘸一拐的?」王太弟夫人問她,「我還以為您是拉瓦利埃爾呢。」

  蒙塔萊敘述她想快點兒奔來,怎麼扭傷了腳。

  王太弟夫人好象很同情她,打算立刻就派人去叫外科醫生。

  但是她保證她的傷一點兒不嚴重。

  「夫人,」她說,「我感到苦惱的只是沒法值班當差了,我想請德·拉瓦利埃爾小姐代我待在殿下的身邊……」

  王太弟失人皺緊眉頭。

  「不過我沒有這樣做,」蒙塔萊又說。

  「為什麼您役有這樣做?」王太弟夫人問。

  「因為可憐的拉瓦利埃爾得到一個晚上和一整夜的自由,顯得那麼高興,我感到自己沒有勇氣請她代我來值班。」

  「怎麼,她快活到這個程度?」王太弟夫人聽了這些話大吃一驚,問道。

  「可以說快活得發了瘋;她一向是那麼憂鬱,卻唱起歌來了。況且,殿下您也知道她討厭人多,性格上有點孤僻。」

  「啊!啊!」王太弟夫人想,「她這樣決活,我覺得不自然。」

  「她已經做好準備,」蒙塔萊繼續說下去,「能夠單獨伴著她的一本心愛的書,在自己屋裡吃晚飯。再說,殿下的另外六個侍從女伴,她們一定很高興陪伴她。因此我甚至沒有向德·拉瓦利埃爾小姐開口。」

  王太弟夫人沒有作聲。

  「我做得對嗎?,蒙塔萊繼續說。她看到自己的作戰策略效果不好,心裡有點緊張;她事先對這個作戰策略完全有把握,所以根本沒有想到有必要另外再準備一個。「夫人贊成我這麼做嗎?」她繼續說。

  王太弟夫人想到國王在夜裡很可能離開聖日耳曼,而日耳曼到巴黎只有四裡半的路程,他只需一個小時就可以到巴黎了。

  「告訴我,」她說,「拉瓦利埃爾知道您受傷以後,至少向您提出她陪著您吧?」

  「啊!她完全不知道我受了傷。不過,即使她知道了,我也肯定不會向她提出任何要求,打亂她原來的安排。我看她今天晚上是想單獨一個人實現先王對德·散-馬爾斯說下面這句話時的那種娛樂:『讓我們寂寞一會兒吧,德·散-馬爾斯先生,讓我們寂寞一會兒吧。』」

  王太弟夫人深信,在這種對孤獨的渴望背後藏著什麼愛情的秘密。這個秘密一定是路易夜間的歸來。再沒有可懷疑的了,拉瓦利埃爾得到他要回來的通知,因此她才對留在王宮裡感到高興。

  這是事先安排好的一個計劃。

  「我才不會上他們當呢,」王太弟夫人說。

  她採取一個決定性的步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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