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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八


  「是的,當然羅,」馬利科爾納說。

  「那麼,我們就講定了:您的朋友付他大套房的錢,而您,就付您小房間的錢。」

  「如果我知道我遇到的是什麼事,」馬利科爾納心裡想道,「我真願意活活地受車輪刑。」

  隨後,他放開嗓門說:

  「那麼,請告訴我,您對這個名字感到滿意嗎?」

  「什麼名字?」

  「簽在信後面的那個名字,您看了這個名字感到放心了嗎?」

  「這就是我要向您請教的,」老闆說。

  「什麼!信上沒有簽名嗎?」

  「沒有,」老闆把他那雙充滿神秘和好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麼,」馬利科爾納也模仿著這種神秘的樣子說,「如果他沒有留名……」

  「怎麼樣?」

  「您知道,他一定有他不留名的原因。」

  「當然。」

  「因此我,他的朋友,我,他的心腹,總不能把他不願意講出來的名字講出來。」

  「對的,先生,」老闆回答說,「因此我並不堅持要您說出來。」

  「我賞識這種高尚的態度。至於我,就象我朋友所說的,我的房間是分開的,我們這是商量好的。」

  「先生,是商量好的。」

  「您知道,帳目算得清,朋友才能親,我們來算帳吧。」

  「不急。」

  「我們總是要算的,我的房間費和膳食費,還有我馬匹的食槽費和草料費每天多少錢?」

  「四個利弗爾,先生。」

  「過去三天一共十二個利弗爾,對嗎?」

  「十二個利弗爾是的,先生。」

  「這兒是給您的十二個利弗爾。」

  「哦!先生,何必馬上付呢?」

  「因為,」馬利科爾納低聲說道,他看到故弄玄虛取得了成功,於是又重演故技,「因為,如果我突然要走了,說不準什麼時候要動身了,那麼帳目也己經結清了。」

  「先生,您說得有理。」

  「那麼,這個房間是我的。」

  「這個房間是您的。」

  「那好,太好了。再見!」

  旅店老闆走了出去。

  馬利科爾納一個人呆在房間裡,自個兒在進行推理:

  「只有德·吉什或者是馬尼康才可能寫信給我的旅店老闆;是德·吉什,因為不管他能不能取得成功,他都想在宮外安排一個住所;是馬尼康,因為這也許是德·吉什交給他的任務。

  「德·吉什或者馬尼康也許是這麼想的:這個大房間可以非常合適地接待某個遮著厚厚的面紗的貴婦人,又可為這位貴婦人保留一個備用門,這個門通向一個幾乎無人居住的街道,並且從這條路可以一直走到森林裡。

  「這個小房間可以做一個臨時的藏身之所,也許是給德·吉什先生的心腹,警覺的守門人馬尼康使用的,也許是給德·吉什先生自己用的,為了更加安全起見,他同時扮演主人和心腹的角色。

  「可是這個應該舉行的會議,它真的是在旅店裡舉行的嗎?

  「這些人大概是要被引見給國王的。

  「可是這個指定要把這個房間留給他的可憐蟲呢?

  「這是一個為了更好地把德·吉什和馬尼康隱藏起來的詭計。

  「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也是很可能的,害處就不大:而德·馬尼康能夠給馬利科爾納的,就只有錢袋。」

  馬利科爾納這樣推理了一番以後,就高枕無憂了,聽任那七個外國人佔用「美麗的孔雀」旅店內的七個套房,井且在他們的房間裡大步地走來走去。

  當宮裡沒有什麼使他擔心的事情,當他倦於遊覽和調查、倦於寫那些他永遠也沒有機會送到收信人手裡的短信的時候,他就回到他那間使他感到幸福的小房間裡,在點綴著旱金蓮和綁著枝蔓的石竹的陽臺上支著胳膊肘,觀察起這些外國旅客來了,對於這些外國旅客,楓丹白露似乎既沒有光明,也沒有歡樂,也沒有節日。

  這樣的情祝一直延續到第七天,我們已經在前幾章裡詳細地描寫過這一天和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這天晚上半夜一點鐘光景,馬利科爾納坐在他窗口乘涼,馬尼康騎著馬,臉朝天神色憂鬱地出現了。

  「好!」馬利科爾納一下子就認出了他,心中想道,「我這位先生來向我要套房、也就是來向我要我的房間了。」

  於是他呼喚馬尼康。

  馬尼康昂起頭來,他也認出了馬利科爾納。

  「啊,說真的!」馬尼康的眉頭舒展開來了,他說,「歡迎,馬利科爾納,我在楓丹白露徘徊,在尋找我不能找到的一個人和兩件東西:德·吉什,一個房間和一個馬廄。」

  「說到德·吉什,我不能告訴您關於他的好消息或者壞消息,因為我沒有看到過他;至於您的房間和馬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哦!」

  「是的,這兩樣東西都在這兒定下了,是嗎?」

  「定下了?誰定的?」

  「我覺得,似乎是您定的。」

  「我定的?」

  「難道您沒有定過一套房間嗎?」

  「根本沒有。」

  這時候旅店老闆出現在門口。

  「一個房間,有嗎?」馬尼康問。

  「您定過嗎,先生?」

  「沒有。」

  「那麼,沒有房間了。」

  「如果是這樣,我定過一個房間,」馬尼康說。

  「一個單間還是一個套間?」

  「隨您的便。」

  「來信定的嗎?」老闆問。

  馬利科爾納向馬尼康點了點頭。

  「哦!當然是寫信定的羅,」馬尼康說,「您沒有收到過我一封信嗎?」

  「信是哪天寫的?」老闆問,他見到馬尼康猶豫不決心中起了疑。

  馬尼康搔搔耳朵,看了看馬利科爾納的窗口,可是馬利科爾納已經離開他的窗子下樓來幫助他的朋友了。

  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個裹著一件西班牙長斗篷的旅客出現在門廊下面,他正好聽到了他們的交談。

  「我問您,您是哪一天寫信給我要定一個套間的?」旅店老闆毫不放鬆地繼續追問。

  「在上星期三,」這個神秘的外國人碰碰老闆的肩膀說,聲音溫和有禮。

  馬尼康向後退去,出現在門口的馬利科爾納也象馬尼康一樣搔了搔耳朵。老闆象認出了他真正的顧客那樣向新來的人躬身致敬。

  「先生,」他彬彬有禮地對他說,「您的套房在等您,還有您的馬廄。不過……」

  他向四周望瞭望。

  「您的馬呢?」他問。

  「我的馬來不來跟您沒有什麼關係,是嗎?只要我按定下的付錢就行了。」

  老闆彎腰彎得更低了。

  「此外,」那個陌生的外國人說,「您還為我保留著一個小房間吧?這也是我向您要求過的。」

  「哎喲!」馬利科爾納叫了一聲,他在設法藏起來。

  「先生,您的朋友已經在裡面住了一星期了,」旅店老闆指著馬利科爾納說,馬利科爾納儘量把身子縮得小小的。

  旅客又把他的披風拉到鼻子上,向馬利科爾納飛快地瞥了一眼。

  「這位先生不是我的朋友,」他說。

  老闆跳了一下。

  「我不認識這位先生,」旅客繼續說道。

  「什麼!」旅店老闆向馬利科爾納叫道,「什麼,您不是這位先生的朋友?」

  「這跟您有什麼關係,只要付錢給您就行了,」馬利科爾納神氣地模仿著外國人的腔調說。

  「這跟我關係非常大,」老闆說,他開始發現客人被頂替了,「先生,因此我請求您把不是您預先定下的房間讓出來。」

  「可是,總之,」馬利科爾納說,「這位先生不需要同時有一個在二樓的單間和一個在三樓的套間……如果這位先生要一個單間,我就要套間,如果這位先生要一個套間,我還是保留我的單間。」

  「我很遺憾,先生,」旅客溫和地說,「可是我既要單間,又要套間。」

  「那麼是給誰的呢?」馬利科爾納問。

  「套間是給我的。」

  「好吧,可是單間呢?」

  「您瞧,」旅客說,一面伸出手去,指著走過來的一列行人。

  馬利科爾納向他指著的方向望去,看見了這個躺在一副擔架上的方濟各會修士,關於這個方濟各會修士如何在他房間裡安頓下來的事,他已經添枝加葉地告訴過蒙塔萊了,他曾千方百計地想使蒙塔萊改變她一些高傲的看法,但都沒有成功。

  陌生旅客和生病的方濟各會修士到來的結果,就是老闆和四個把方濟各會修士抬來的農民將馬利科爾納毫不通融地逐出了「美麗的孔雀」旅店。

  在這次驅逐事件發生以後的事情已經向讀者交代過了,包括馬尼康和蒙塔萊—她是被比馬利科爾納更為聰明的馬尼康設法找來打聽德·吉什的消息的—的談話,接下來的蒙塔萊和馬利科爾納的談話,最後還有關於德·聖埃尼昂借給馬尼康和馬利科爾納兩人的住房的事情。

  我們還需要告訴我們讀者的是,那位披斗篷的,兩套房間—馬利科爾納曾佔用過其中的一部分—的主要房客是什麼人,還有那位同樣神秘莫測的方濟各會修士是什麼人,就因為他和那個披斗篷的旅客兩人的到來,不幸地戳穿了我們這兩位朋友的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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