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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六


  「這與任何人無關,」這個年輕姑娘說,同時從長著青苔的凳子上站起來,在整個芭蕾舞演出期間,她一直躺在這只凳子上面,「現在,小姐們,我們已經想出了一個使我們今夜解悶的計劃,既沒有人監視,也沒有人陪伴。我們三個人,我們自己取樂。天氣好極了,你們注意那邊,你們看月亮悄悄地升到了天空,把這些栗樹、橡樹的樹梢鍍上了一層銀色。啊,美麗的散步!啊!美麗的自由!美麗的林中細草,你們的友誼給我的美好的寵愛;讓我們手挽著手到這些大樹那兒去吧。他們大家現在正在那兒坐在桌子旁邊忙著打扮要去進行一次盛大的散步活動;人們正在備馬套車,套王后的母騾和親王夫人的四匹白色良種牝馬。我們趕快占住一塊任何眼睛發現不了任何人也不會跟著走來的地方。您記得嗎?蒙塔萊,謝韋爾尼和尚博爾的森林,布盧瓦的無邊無際的楊樹?我們曾在那兒彼此暢談了許許多多的希望。」

  「還有許許多多的知心話。」

  「是的。」

  「我,」德·托內一夏朗特小姐說,「我也想了很多,不過得當心……」

  「她什麼都沒有講,」蒙塔菜說,「因此德·托內一夏朗特小姐想的是什麼,只有阿泰娜依絲知道。」

  「噓!」德·拉瓦利埃爾叫道,「我聽到有腳步聲向這邊來了。」

  「哎!快點!快點!到蘆葦裡去,」蒙塔萊說,「彎下腰來,阿泰娜依絲,您身材太高了。」

  德·托內一夏朗特真的彎下腰來。

  人們幾乎馬上就看到果真有兩個紳士走過來,他們低著頭,手挽著手,走在和河岸平行的細沙鋪的小路上。

  這幾個女人把身子縮得很小,讓人難以發現。

  「這是德·吉什先生,」蒙塔萊咬著德·托內一夏朗特耳朵說。

  「這是布拉熱洛納先生,」德·托內一夏朗特在德·拉瓦利埃爾耳邊悄悄地說。

  兩個年輕人繼續走過來,同時聲音激動地交談著。

  「剛才她就在這兒的,」伯爵說,「假如我看到的只是她一個人,我會說是看到一個幽靈了,但我和她講過話的啊。」

  「這麼說,您確實是看到她的了?」

  「是的,不過,也許我使她害怕了。」

  「怎麼回事?」

  「唉!我的天!由於您知道的原因我當時還有點瘋瘋癲癲的,以至於她根本不懂我講的是什麼,可能怕起來了。」

  「噢!」布拉熱洛納說,「您不必擔心,我的朋友。她是善良的,她會原諒您的;她是聰明的,她會瞭解您的。」

  「是的。不過假如她瞭解了,非常瞭解的話……」

  「怎麼樣呢?」

  「她就要講出去的。」

  「啊呀!您不瞭解路易絲,伯爵,」拉烏爾說。「路易絲具有各種美德,而沒有一個缺點。」

  說著,兩個年輕人走過去了,隨著他們走遠,他們說話的聲音也漸漸低下去了。

  「怎麼!拉瓦利埃爾,」德·托內一夏朗特小姐說,「德·布拉熱洛納先生提到您時稱您路易絲,怎麼會這樣的呢?」

  「我們在一起長大的,」德·拉瓦利埃爾小姐回答說,「很小的時候我們就認識了。」

  「而且,德·布拉熱洛納先生是你的未婚夫,大家都知道。」

  「噢!我倒不知道,是真的嗎,小姐?」

  「這就是說,」拉瓦利埃爾紅著臉回答說,「這就是說我榮幸地受到過德·布拉熱洛納先生的求婚……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好象國王……」

  「國王怎麼了?」

  「國王不願意同意這一件婚事。」

  「嘿!為什麼要國王願意,國王算什麼?」奧爾尖酸地叫起來,「我的天,國王竟然有權利管這一類事情?『政治是政治』,就象馬薩林先生說的那樣,『可是,愛情是愛情』。假如你愛德·布拉熱洛納先生,而他也愛你,你們就結婚,我同意你們,我。」

  阿泰娜依絲笑起來。

  「哎喲!我是認真說的,」蒙塔萊回答道,「我的意見在這種情況下比國王的意見有價值得多,我想是這樣,不是嗎,路易絲?」

  「好了,好了,這兩位先生已經走過去了,」拉瓦利埃爾說,「趁現在沒有人,我們趕快穿過草地到樹林中去吧。」

  「更妙的是,還有宮堡和舞臺上射來的燈光,」阿泰娜依絲說,「它仿佛是走在我前面的出色的夥伴。」

  「跑!」三個人一齊說。

  於是,她們優雅地提起她們綢連衣裙的長長的褶襇,敏捷地穿過伸展在池塘和花園濃蔭之間的空地。

  蒙塔萊輕捷得象一隻母鹿,阿泰娜依絲激動得象一頭小母狼,她們在乾燥的草地上蹦跳著,有時,一個魯莽的阿克泰翁或許會在暗淡的光線中瞥見她們的在漆黑的緞裙的輪廓下顯現出來的矯健的小腿。

  拉瓦利埃爾,最嬌弱也最怕羞,她讓她的裙子飄曳著,由於她的腳軟弱無力而落在後面,她很快就求饒了。

  她落在後面,她的兩個同伴就不得不等她。

  就在這時候,一個躲在長滿柳樹苗的溝裡的男人迅速爬上溝坡,朝著宮堡方向跑去。

  這三個女人從她們這方面走到了花園的邊界,那兒每條路她們都認得。

  壕溝四周築有長著花草的寬大的林蔭道,在這一邊,一些封閉的柵欄保護著散步的人,防止車馬闖入。

  事實上,人們聽到遠處太后、王后和王太弟夫人的馬車在堅實的道路上轔轔而過。好些騎馬的人跟在她們後面,那聲音簡直象維吉爾有節拍的詩句。

  遠處一陣音樂和這陣車馬的聲音同時響起來。當這陣和諧的聲音中止後,驕傲的歌唱家夜鶯給這些它感到聚集到身邊來的伴侶送去了變化無窮、極其美妙而又深奧非凡的歌聲。

  歌唱家的四周,在這些黑黝黝的大樹的深處,有一隻灰林鴞也為這些美妙的歌聲所感動,眼睛在閃閃發光。

  看來,這個全王宮的晚會同樣也是樹林中神秘的主人們的晚會。可以肯定,族叢中的母鹿、樹枝上的野雞、洞穴中的狐狸都在傾聽著。

  人們看不到這些夜間出沒的動物,只能從樹葉突然發出的響聲中知道它們的存在。

  每當這時候,林中仙女們就發出一聲輕叫,然後,立刻又放下心來,笑著繼續往前走。

  她們終於走到了那棵橡樹王下面。這是一棵最古老的橡樹,在它年輕的時候,曾聽到過亨利二世為了美麗的迪阿納·德·普瓦蒂埃①而歎息,後來又聽到過亨利四世為了美麗的加布裡埃爾·德·埃斯特雷②而歎息。

  在這棵橡樹下面,園丁鋪滿了苔鮮和草皮,以至於這塊圓形的地方對一位國王疲乏的四肢來說是再好不過的休息聖地。

  這棵樹的巨大的樹幹粗糙不平,但足夠做四個人的靠背。

  談話的聲音透過這些斜向樹幹的枝椏,消失在天空裡。

  ①迪阿納·德·普瓦蒂埃〔1499-1566):曾是法王亨利二世的情婦。

  ②加布裡埃爾·德·埃斯特雷(1573-1599):曾是法王亨利四世的情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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