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布拉熱洛納子爵 | 上頁 下頁
一五


  「瞧,陛下,」他一邊說一邊從德·聖勒米先生的手裡接過一支火把,「這就是他當時走過去倒下的地方。那兒有一張床,床的帷幔,被他抓住好不讓自己倒下時撕壞了。」

  「這地方的地板好象被鑿過了,為什麼?」路易問。

  「因為上面有血跡,」加斯東回答,「血滲進了橡木,只有連橡木一起鑿去才能去掉;因為,」加斯東接著說,一面把手裡的火把照亮那地方,「因為染在這上面的紅顏色,後來人們想了很多辦法,都沒有能擦掉。」

  路易十四抬起頭。他在想也許有一天人們在盧佛宮會指給他看的另一攤血跡,這血跡象在布盧瓦的情況一樣,是某一天由他父王用孔西尼①的血染上的。

  「走吧!」他說。

  大家立即開始走了,這種命令的聲調人們一點也不習慣,無疑,是激動使年輕的君王嗓音變了。

  指派給國王住的寢室不僅連著我們剛才沿著走的狹窄的過道,而且還連著一座朝著庭院的大樓梯,一到那兒加斯東便說:

  「但願陛下能接受這個和您身分不相配的寢室。」

  「我的叔父,」年輕君王回答,「我感謝您真誠的接待。」

  加斯東擁抱了他的侄子,侄子向他行了禮,隨後王叔走了出去。

  陪同國王的二十名火槍手,有十名把王叔一直護送回接見大廳;儘管陛下走了,大廳裡的人依然沒有減少。

  另外十名火槍手由隊官安排好了崗位,隊官用他敏銳而冷峭的目光掃視著整個住所,足足有五分鐘之久,這種目光他平時是不常有的,因為這種目光只有天神才有。

  然後,他在部下各就各位後,選擇了候見室做他的司令部,在那兒他發現有一把大椅子、一盞燈;還找到了一些葡萄酒、水和硬面包,

  他把燈撥亮,喝了半杯酒,抿了抿富有表情的嘴唇,微微笑了笑,然後安坐在那把大椅子上,做好了種種入睡前的準備。

  第九章 「梅迪西絲」旅店裡的陌生人的真面目

  正在睡覺或正準備睡覺的這位軍官儘管一臉毫不在乎的樣子,卻在擔負著重要職務。

  國王的火槍隊隊官指揮著從巴黎帶來的全隊人馬,這支隊伍共有一百二十人,不過,除了我們講過的二十人外,其他一百人在守衛太后,尤其在守衛紅衣主教先生。

  吉利奧·馬薩裡尼先生為了節省他自己衛隊的旅行開支,使用了國王的衛隊,並且他一人就佔用了五十名衛兵,這種特殊照顧,對為這個宮廷服務的任何外國人來說,肯定顯得相當不合適。

  另外還有些事情,就算並非不合適,至少對這個外國人來說也是異乎尋常的,那就是紅衣主教先生住的城堡那邊燈火輝煌,人頭攢動,火槍手們把守著每扇門不讓任何人進去,只有信使除外,他們即使在旅行中也緊隨紅衣主教左右,以便隨叫隨到。

  太后屋裡有二十個人在伺候,三十個人在休息,明天接替他們的夥伴。

  相反,國王那邊是漆黑一片,冷冷清清。所有的門一關上就再也看不出那是國王的住地。侍從們漸漸退出,王叔已經派人來打聽過陛下是否要他效勞,慣於應答的火槍隊隊官隨隨便便地回答了一聲「不」。一切都開始入睡了,仿佛在一個善良的市民家裡一樣。

  這時年輕的國王在自己的住處自在地傾聽著節日的音樂。觀看著大廳一扇扇明亮、華麗的窗戶。

  路易十四在屋裡待了十分鐘後,響起了一片喧嘩聲,比他離席時還要響亮,那是紅衣主教在離席,現在輪到他在一大批侍從貴族和貴夫人的陪送下回臥室就寢。

  此時百葉窗還沒關上,要看清這一切,只要向窗外望就行了。

  法座由手裡擎著一支火把的王叔引路穿過庭院;隨後走過去的是太后,王叔夫人親熱地挽著她的胳膊,兩個人象老朋友似的邊走邊小聲說著話。

  他們後面是由貴夫人、年輕侍從、軍官們組成的兩行縱隊。燈火象熊熊大火一樣映紅了整個庭院。隨後腳步聲和喧嘩聲在樓上消失了。

  這時國王被人忘得一乾二淨。他憑倚著窗口,傷心地瞧著這些亮光消逝.聽著這些聲音過去,沒有人再想到國王,除了那個我們曾看見他披上黑披風走出去的、「梅迪西絲」旅店的陌生人。

  他滿臉憂傷地徑直往通向城堡的上坡道走去,在還有人圍著的宮殿附近徘徊。這時他看到城堡的大門和門廊都沒有人看守,因為王叔的衛兵和國王的衛兵在拉交情,也就是說,在漫不經心地,更可以說在肆無忌憚地痛飲著博讓西葡萄酒。陌生人穿過人群,又走過庭院.隨後一直來到通往紅衣主教那兒的樓梯平臺。

  吸引他向這邊走的十有八九是燈火,以及年輕侍從和僕人們忙忙碌碌的情形。不過火槍的移動和哨兵的喊聲使他站住了。

  「您上哪兒,朋友?」哨兵問。

  「我上國王那兒,」陌生人鎮靜而高傲地回答。

  士兵叫來法座的一名軍官,那軍官用低級官員給求見大臣的人指路那樣的口氣說了下面這句簡單的話:

  「對面另一座樓梯。」

  軍官撇下陌生人,又開始了剛才被打斷的談話。

  外國人什麼也沒說,朝指給他看的樓梯方向走去。

  這邊既沒聲音,也沒燈光。

  黑暗中可以看見一個哨兵象幽靈似的來回走著。

  周圍靜悄悄的可以聽得見他腳上的馬刺碰在石板地上發出的響聲。

  這哨兵是被派去為國王效勞的二十名火槍手中的一名,他象一座雕像,呆板忠實地在站崗。

  「口令?」衛兵說。

  「朋友,」陌生人回答。

  「有什麼事?」

  「有話對國王講。」

  「噢!噢!我親愛的先生,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

  「國王睡了。」

  「已經睡了?」

  「是的。」

  「沒關係,我必須跟他講話。」

  「我對你說,這不可能。』

  「可是……」

  「離開吧!」

  「是命令?」

  「我用不著跟您解釋,走吧!」

  這一次哨兵講話時做了一個威脅性的手勢,但是陌生人象腳下生了根似的紋絲不動。

  「火槍手先生,」他說,「您是貴族?」

  「我有這個榮幸。」

  「那麼,我也是貴族,貴族之間應該互相尊重。」

  哨兵放下武器,他被這話語中所帶的威嚴給戰勝了。

  「請講吧,先生,」他說,「如果您向我請求的是一件在我權力範圍以內的事……」

  「謝謝,你們有一位軍官,是嗎?」

  「我們的隊官,是的,先生。」

  「那麼,我希望和你們的隊官講話。」

  「啊!這個嘛,那是另一碼事了。上去吧,先生。」

  陌生人舉止高貴地向哨兵行了禮,隨後上了樓梯,在這同時,哨兵們一個向一個傳著「隊官,有人拜訪!」這聲叫喊在陌生人到達之前已吵醒了剛入夢鄉的隊官。

  隊官拖著皮靴,揉了揉眼睛,扣上他的披風朝陌生人走了三步。

  「先生,有什麼可以為您效勞的嗎?」他問。

  「您是值勤軍官,火槍隊隊官?」

  「我有這個榮幸,」隊官回答。

  「先生,我必須和國王講話。」

  隊官仔細瞧了瞧這個陌生人,這目光雖說只是那麼一瞥,卻讓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一切,也就是說,這是一個穿著普通,卻非常

  高貴的人。

  「我不認為您是個瘋子,」他接著說,「可是您似乎應該知道,先生,沒有國王的許可,是不准進他屋的。」

  「他會許可的,先生。」

  「先生,請允許我對此表示懷疑,國王回來已經有一刻鐘,這時候他准在脫衣服,再說命令已經下達。」

  「他知道我是誰的話,」陌生人抬頭回答,「他會撤消命令的。」

  隊官越來越驚奇,越來越相信他的話了。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