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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二部 第03章 好夥伴街

  同一個星期天大約八點鐘的時候,一大群人圍著一個街頭賣唱的人,擠在瓦魯阿街上。賣唱的歌手敲著手鼓,系在膝上的銅饒也叮哨作響,他自己給自己伴奏。從保羅-魯雅爾宮後面臺階上走下來一個火槍手,後面跟著兩個近衛軍膘騎兵,向中學廣場走來。前章說過,他們是到瓦魯阿街上來的。三個軍人一見人群擋住去路便停下腳步,商量了一下,顯然是決定改變路線。火槍手帶著兩個近衛鏢騎兵穿過噴泉宮轉向好夥伴街。別看火槍手身軀肥胖,腳下倒很利落。他剛走到二十二號住宅前,宅門便象變戲法那樣敞開了。火槍手和兩個近衛驟騎兵一走進門,門就立刻關上了。

  三個軍人剛一決定繞行,一個身穿深色衣服、披著一件同樣顏色斗篷、把寬沿禮帽拉到眉毛下面的年輕人便離開歌手周圍的人群。他鼻子裡哼著絞刑犯之歌:「二十四個,二十四個,二十四個」,一面迅速地向中學廣場走去。三個軍人還沒走到那座住宅前,他已經到了瓦魯阿街角,看著軍人們走進門去。

  年青人四下張望。由於市政當局的關懷,有三盞街燈照耀著,準確點說,曾經照耀過好夥伴街,現在只剩下一盞了。在燈光下,年青人看見一個胖胖的燒炭工人,他的臉抹得漆黑,好象戈勒澤①常常在畫布上塗的那樣。燒炭工人坐在拉-羅什-居翁公館前面休息,把口袋搭在石柱上。年青人遲疑一下,似乎還未拿定主意走近他,但是燒炭工人也唱起年青人剛唱過的絞刑犯之歌的那段疊詞。於是,年青人果斷地向他走過去。

  「那麼,您也看見他們了,上尉?」披斗篷的年青人問。

  「象看見您一樣,騎士。一個火槍手和兩個近衛鏢騎兵。但我沒認出他們。火槍手用手帕捂著臉。我看,他就是攝政王。」

  ①戈勒澤(1725一1805):是法國風俗畫和肖像畫家,是感傷主義的代表畫家

  「不錯。穿近衛票騎兵軍服的是西米昂和拉凡。」

  「好啊,我的學生!我真想見見他,這個滑頭。」

  「您要當心,上尉,千萬別讓他們認出您來。」

  「沒有的話!我這個打扮,魔鬼也認不出我來。騎士,您倒是要小心一點。糟糕的是,您那高貴的相貌實在和這套衣服不協調。現在也顧不得這許多了。他們已經鑽進了鼠籠,咱們的任務是別讓他們溜掉。咱們的人您都通知了嗎?」

  「您也知道,上尉,我不認識您的人,他們也不認識我。我走出人群時唱了當作暗號的那支歌。誰知道他們聽見沒聽見,懂沒懂我的意思。」

  「放心吧,騎士。我的人只要悄悄說一聲,不用說完就全懂了。」

  事實上,披斗篷的年青人剛一離開瞧熱鬧的人群,那裡就突然出現一陣奇特的騷動。歌還沒有唱完,歌手還未開始斂錢,周圍的人就顯著地減少了。男人悄悄地互打手勢,然後一個一個,或是兩個一夥地離開人群。有的人沿瓦魯阿街向上走去,有的人穿過噴泉宮,還有人走過保羅-魯雅爾宮,但全都聚向好夥伴街,那兒一定是他們約好的會合點。從這一行動不難看出他們的目標。歌手面前只剩下十至十二個女人了,還有幾個小孩子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普通男人。這個人一看見要開始斂錢也離開了人群。從他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非常厭惡流行新歌,他一邊走一邊用鼻子哼著一支田園歌曲。他一定認為這支歌比那些流行歌曲帶勁得多。這個人顯然不認識身旁那些男人,儘管他們也向他打某種手勢,但他既不屬￿秘密社團也不屬￿共濟會組織,所以無動於衷,只管走白己的路,鼻子裡仍在哼著那支心愛的歌曲。

  讓我盡情地遊逛,

  在樹叢下面的草地上,

  在棒子林的中間,

  嬉戲和浪蕩!……

  他沿聖阿諾雷街走到雙士崗的攔路杆前折向科克街便不見了。

  這時,嘴裡唱著「二十四個,二十四個,二十四個」的那個最先離開人群的披斗篷的年青人又出現在保羅-魯雅爾宮廣場的臺階旁,他走近歌手說道:

  「朋友,我的妻子正在生病,你唱歌影響她睡覺。如果不是非在此地表演不可那就勞駕請到保羅-魯雅爾宮廣場去唱吧.這是一個艾扣,算是賠你損失。」

  「謝謝您,先生,」歌手答道,從他出手這樣大方就看出他的社會地位,「我就走。也許您在米弗塔爾街上有什麼事要辦吧?」

  「沒有。」

  「要有的話,再給一個艾扣,我願效勞。片

  歌手回家了。他本是人群聚集的中心,他一走剩下的少數幾個瞧熱鬧的人也跟著散了。

  這時,保羅-魯雅爾宮塔上的大鐘敲了幾下。披斗篷的年青人從背心的衣袋裡掏出一塊跟他樸素衣著很不相稱的鑲鑽石的懷錶。表快了十分鐘,他根據鐘聲撥好懷錶,然後穿過噴泉宮沿好夥伴街走去。

  他走到二十二號房子跟前又遇見了燒炭工人。

  「賣唱的怎樣了?」那個人間。』

  「打發走了。」

  「好極了。」

  「馬車呢?」年青人反問。

  「等在貝夫街角。」

  「車輪和馬蹄都包上了布嗎?」

  「是的。」

  「好吧!那麼咱們就只有等著了,」披斗篷的年青人說。

  街上暗了下來,周圍一片寂靜。

  過了一個小時。遲歸的行人越來越少,最後,大街上空無一人了。附近有的窗子還亮著燈光,但也漸漸熄滅了。只有聖克萊小教堂對面的路燈還有一點微弱的光亮。

  又過了一個小時,從瓦魯阿街傳來巡夜人的腳步聲。緊跟看又是大門的吱鈕聲。這是守夜人在關上廣場的大門。「好極了!」披斗篷的年青人低聲說,「再沒有人來和咱們搗亂了。」

  「是的,」燒炭工人表示同意,「但願他不在那兒呆到天亮。」

  「您的人都相信這只是打賭嗎?」

  「至少,他們表面上是裝作相信的,也不能要求更多了。」

  「這麼說,上尉,咱們算說定了。你和你的人裝作醉鬼。你推我,我倒在攝政王和他的隨從之間。你撲上去用布堵住他的嘴。馬車一聽到哨音就趕過來。有人用槍逼住西米昂和拉凡,不許他們動一動。」

  「如果他主動報名怎麼辦?」燒炭工人低聲問。

  「他主動報名?……」披斗篷的年青人重複一句,然後用極輕的聲音說:「如果他報名,就幹掉他。沒有別的辦法。」

  「他媽的!」燒炭工人叫道,「一定不能讓他主動報名。」

  披斗篷的人再未說話,接著又是一陣沉默。

  又過了一刻鐘,什麼事情也未發生。

  但是,公館的中央三扇窗子忽然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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