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大仲馬 > 阿芒得騎士 | 上頁 下頁
一六


  而實現這一套計劃卻全仗一個二十六歲的青年,因此毫不奇怪,落在他肩上的擔子最初使他的確有些驚駭。當布裡戈神甫進來時,德·阿芒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慮裡。神甫已經為他未來的住宅操了一番心,並且業已在失時街五號、格羅歇內街和蒙馬特高地之間找到了一處小小的、配有家具的房間,這對於一個從外省到巴黎來碰運氣的青年的身份正好相稱。此外,他又帶來德·賽拉馬爾親王的兩千個比司多勒。德·阿芒得本想拒絕——他覺得若是接受了金錢,那麼仿佛自己的行動不是出於良知和忠誠,卻是受雇傭的了。然而布裡戈神甫向他說明,執行這種任務是需要花錢的,為的是掩人耳目和收買一些人為您效勞,而且,倘若綁架成功,德·阿芒得必須爭分奪秒地直奔西班牙,那時或許也靠金錢使沿路暢通無阻。

  布裡戈帶走了德·阿芒得的一套衣服,以便按尺寸為他購置一身簡樸的適合於一個在部裡當小職員青年身份的合身服裝。布裡戈神甫實在是一位了不起的人。

  德·阿芒得於是把這一天剩下的光陰用來為設想中的行程作準備。他不留下片言隻字,以免萬一事情結局不妙時連累他的任何一個朋友;然後,當暮色降臨時,他起身往聖·阿諾雷街,希望通過諾曼脫卡能找到羅克菲內上尉。事實上當一談到需要助手時,似便想起了這位萍水相逢的人,後者在當他的助手時已證明了他的大膽勇猛。

  德·阿芒得只需瞧他一眼便看出來,他是一個冒險家,中世紀宋期的雇傭兵隊長,只要價錢合適,隨時都可以為任何人流血。這些人在締結和平協定後無所事事,國家已不再需要他們的刀劍,他們便以此為某些人賣命。這類人總和一幫不知名的人物暗中勾結,沒有這些人任何密謀都搞不成,而他們則為密謀者盲目動武,既不間什麼緣由使他們參與其事,也不管因此會產生什麼後果。一旦事到關頭,不論成功或失敗,他們便會消失在社會的底層,而且無影無蹤,好象在那設備很好的劇院裡,當演出接近尾聲時,那些幽靈鬼怪一下子在舞臺的地道口消失一樣。

  因此,羅克菲內上尉對於實現騎士的計劃是必要的。並且當人們一參與密謀便會變得迷信,德·阿芒得竟開始認為上尉是上帝給他送來的了。

  騎士雖不是菲蓉酒家的常客,但也不時光顧。那時候到這位婦人處飲酒作樂,即使偶而為之,也看作是上流人士的風度。只是德·阿芒得去得不很經常,因此她對騎士既不象對那些常客那樣親昵地稱之為「孩子」,也不象對杜布亞神甫那樣尊之為「教父」,只是一般地呼作「騎士先生」以表示尊敬而已。可是對於不少竭力追求時髦的青年人來說,這稱呼卻會使他們不悅。當德·阿芒得問她是否可以和她的一個叫諾曼脫卡的姑娘談談心的時候,菲蓉頗有些驚訝。

  「哎呀,爵爺,」她說,「我很抱歉,諾曼脫卡現在恰恰沒有空,她正侍候人家吃午飯,這頓飯要一直吃到明天晚上哩。」

  「見鬼,」騎士說,「有這樣的午飯?」

  「有什麼辦法,」菲蓉說,「這是個難侍候的老顧客。他只要她侍候,不要別人。我不能拒絕他呀。」

  「當然,只要他有錢。」

  「唷,這點您正好弄錯了!他在我這裡是賒了一筆賬的。都怪我心腸軟了,不過一個人不能忘本呀:是他把我帶出來的。」

  「那麼,」騎士說,這當兒他對菲蓉的歷史實在沒有特別的興趣,儘管它或許是很吸引人的,「您說,諾曼脫卡非要到明天晚上才有空嗎?」

  「我的上尉一旦坐下來吃飯,不到時間是不會起身的。」

  「那麼告訴我吧,親愛的議長夫人(自從發生了一點和議長夫人同名的誤會之後,人們有時這樣稱呼菲蓉。)你的上尉會不會就是我要找的那位?」

  「您那位叫什麼名字呀?」

  「羅克菲內上尉。」

  「正是他!」

  「他在這裡?」

  「就是他老人家。」

  「嘿,正好!我正要找他。為了這事我才找諾曼脫卡的,想從她那兒打聽上尉的住址。」

  「這就正對頭了,」議長夫人說。

  「那就勞駕請他出來一下。」

  「哦,就是攝政王要和他談話他都不會下來的。要是您想見他,那您就得自己上去了。」

  「那他在哪裡?」

  「二號房間,就是上次您和德·瓦勒夫伯爵吃晚飯的那一間。哦,只要他有錢,他是一點都不吝音的。別說他只是個上尉,簡直有一顆王侯的心哩。」

  「好極了!」德·阿芒得說,他登上樓梯走進那曾經發生不愉快事件的房間,不過對那件事的記憶並沒有使他分散注意力。「一顆王侯的心,親愛的議長夫人!我需要的正是這個。」

  即便德·阿芒得不知道哪一間房間,他也不會弄錯:上尉的聲音會給他引路,他一登上三樓便聽見了。

  德·阿芒得敲門。

  「拉一下繩索,門便開了,」上尉說。

  德·阿芒得按照指示去做,門開了,看見了上尉。「歡迎,爵爺!」上尉說,「小姐,請您殷勤招待這位先生,他願意聽什麼曲子您就唱什麼曲子……請坐,爵爺,喝吧,吃吧,甭客氣,我吃喝的就是您的馬呀。可憐的牲口!剩下的連一半都不到了,不過,剩下的東西最香甜。」

  「謝謝,上尉,我剛吃過飯,要是您答應的話,我想和您說兩句話。」

  「不,見鬼,不答應,」上尉說,「除非要講的還是決鬥!噢,這應當放在首位。您若是為決鬥而來,那就祝您成功……諾曼脫卡,拿我的劍來!」

  「不,上尉,我是有事來找您的,」德·阿芒得打斷了他的話。

  「要這樣的話,我準備誠心誠意為您效勞,爵爺。不過我是地道的菲旺斯或者什麼科林斯的暴君,什麼阿爾希阿斯呀、貝諾比大斯呀、雷握尼大斯呀……,總之說不清是哪位牛皮大王,結尾都是「阿斯」、「阿斯」的,他們總是把事情拖到明天。我呢,我到明天晚上錢是夠花的了,所以讓什麼正經的事兒都等到後天吧。」

  「那麼,至少後天我總可以指望您了,是這樣吧?」德·阿芒得說。

  「一言為定,爵爺!」

  「我也想把這件事稍擱一擱,這樣我們行動可以更慎重一些。」

  「對,最大程度的慎重,」上尉說。

  「那麼後天見,上尉?」

  「後天見,那麼我到哪裡找您呀?」

  「這麼著,」德·阿芒得俯身對上尉說,以免旁人聽見。「早上十點到十一點這段時間您到失時街閒逛,好象什麼事也沒有似的,您注意往上看。要是有人叫您,您就上來,會找到您熟悉的人。有一頓豐富的早餐在等著您哩!」

  「行,爵爺,」上尉回答。「那就是說在早晨十點到十一點鐘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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