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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像我這種情況的年輕姑娘

  「完全和您一樣,我也偷過櫻桃,從表面上看,我和別人沒有什麼不同,不同的也許是我很喜歡這些人。旅館老闆,已經說過,除此之外,那裡還有一架新的收音機。這很重要。一家沒有音樂的咖啡館變成了一家有音樂的咖啡館。到那裡去的人當然增多,而且在那裡逗留到很晚才走。這就使晚上的收入很不錯了。」

  「您說是收入很好?」

  「是呵。」

  「啊,有時我覺得早知如此……我的母親來過,她對我說:『好啦好啦,現在到時候了,走吧,結束了。』您知道,我聽之任之,就像要上屠宰場的牲口,沒什麼兩樣。啊!先生,早知如此,我是要反抗的,那樣,我也許就得救了,我會求我的母親,我會好好求求她,我一定要祈求!」

  「但是我們原來並沒有料到。」

  「櫻桃季節像往年一樣,一直延續到最後季節過了。已成過去的櫻桃季節在我的窗下帶著歌聲年復一年地過去了。我曾經躲在窗後偷偷看它一年一年地過去,為了這個,我還挨過罵,受到申斥。」

  「等到我去採擷櫻桃,為時已晚,太遲了。」

  「我躲在窗後,就像犯了大罪的罪犯。瞧,先生,我的罪就因為我是十六歲。您是說太遲了?」

  「太遲了。作為男人的一生,可能是太遲了。您看。」

  「先生,還是給我講講坐滿人的、演奏音樂的咖啡館吧。」

  「小姐,沒有這些咖啡館,我就活不下去。我很喜歡它們。」

  「我相信我也很喜歡它們。我也可能到那個地方去,站在櫃檯前面,就站在我丈夫身邊,我們聽著收音機。有人和我們講些什麼事,又談了別的一些什麼事,我們應承著,我們答話,我們兩個在一起,在那個地方,和別的人在一起。有時我很想到那個地方去走走,可是您看,一個像我這種情況的年輕姑娘,單身一個人,那是不可能、不許可的。」

  「我忘了:有時候,有一個人正在注意看您。」

  「我知道。走近了?」

  「是呀,走近了。」

  「無緣無故的?」

  「是無緣無故。這樣談起話來就不是一般性的。」

  「那又怎麼樣,先生,那又怎麼樣呢?」

  「在一個城市停留我從來不超過兩天,小姐,至多三天。我出售的東西不是那種人家急需的。」

  「可惜,可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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