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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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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我得經常能夠跟你呆在一塊兒才成,」尤金回答,他動搖了。他不是勝利的真正保護者——不是一個實幹的領袖。他給一種自以為稱心如意的辦法很愚蠢地迷住了——除了不能同居以外,他能經常在紐約看到蘇珊,跟她乘車兜風,跟她跳舞等等,直到他們可以公開或秘密地結合起來時為止。戴爾太太答應把他當兒子看待,其實她只是要拖延時間——有時間去想,去行動,去用辯論使蘇珊恢復理智。她認為時間會解決一切的,今兒晚上,她逗留在他們附近,偷聽到尤金所說的某些話,覺得放心多了。尤金不是覺悟過來,開始為他的愚蠢行為感到後悔,就是受了她的哄騙。如果她能使他跟蘇珊再分隔開一星期,一面又能親自回紐約走一趟,她就要去找科爾法克斯和溫菲爾德,看看能不能邀請他們出面斡旋。一定得把尤金制服。他太反常了,簡直神志不清。她撒的謊顯然很動聽,這才給她騙到了這一拖延,而這正是她所需要的。 「嗯,我不知道。一切全隨便你,」過了一會兒,在擁抱和接吻之間,蘇珊又說,「你要我明天跟你一塊兒回去嗎,或者——」 「是啊,是啊,」他迅速有力地回答,「明天就回去,只是我們得說服你母親。我們現在既然又聚到一塊兒,她覺得她已經完全失敗了。我們一定要使她繼續這樣想。她在談折衷辦法,那正合我們的意思。要是她肯讓我們怎樣安排一下,我們何樂不為呢?如果她樂意的話,我情願等上一星期左右,給她一個機會。到時候她要是不改變,我們就行動起來。你可以上雷諾克斯去住一星期,然後再回紐約。」 他象一個獲得全勝的人那樣說著,可他實際上卻已經打了一場大敗仗。他沒有立刻得到蘇珊。 蘇珊沉思著。這不是她所預料的——可是—— 「好的,」她過了一會兒說。 「你明兒跟我一塊兒回去嗎?」 「好。」 「到雷諾克斯還是到紐約?」 「那得看媽媽怎麼說。要是你能跟她達成協議——隨便你要怎樣——我都願意。」 過了一會兒,尤金和蘇珊分手去安歇。他們商量好第二天早上再見面,兩人一塊兒乘火車到雷諾克斯。戴爾太太將協助尤金取得離婚。這是一個非常親切、滿意的局面。但是不知怎麼,尤金覺得自己處理得不大對頭。他到別墅內一間房裡去睡覺——蘇珊上另一間去——戴爾太太提心吊膽地呆在附近監視著,但是這並沒有必要。他還沒有到不顧一切的地步。他入睡時想到,不久的將來,一切都會稱心如意的,他跟蘇珊最終總要結婚的。 第二十一章 第二天,他們躊躇了一陣,不知道要不要在這兒度過幾天,親熱親熱,可是聽見戴爾太太暗示說,用人可能會怎麼猜想,他們可能已經知道了點兒實情,或者由於三河車站站長可能說的話而引起某種懷疑,於是他們決定回去,尤金回紐約,蘇珊去雷諾克斯。在回奧爾巴尼的路上,尤金和蘇珊並肩坐在臥車的一個位子上,象兩個孩子似的卿卿我我。戴爾太太隔著一個座位坐著。她回想著自己的諾言,考慮著究竟還是立刻去找科爾法克斯,想法把這件事結束掉呢,還是再等上一個短時期,看它會不會自動消歇。 第二天早上在奧爾巴尼,蘇珊和戴爾太太換乘上波士頓—奧爾巴尼線的火車,尤金逕自回紐約去。他先上辦公室去,覺得很輕鬆,後來又回到他的公寓裡。安琪拉這幾天一直非常緊張;她直瞪瞪地望著他,仿佛他是一個鬼或是一個死而復生的人似的。她不知道他上哪兒去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責備他也沒有用——她早就認識到這一點了。她最多只能向他哀求。她等到晚飯吃過以後(在飯桌上只談談日常的瑣事),他在房間裡理箱子時,才走進他的房間去。 「你是去找蘇珊的嗎?」她問。 「是的。」 「她跟你一塊兒回來了嗎?」 「沒有。」 「哦,尤金,你知道過去三天我是怎樣過的嗎?」她問。 他沒有回答。 「我跪著過的。我跪著過的,」她說,「我祈求上帝拯救你。」 「別胡說,安琪拉,」他冷冷地回答。「你知道我對這件事覺得怎樣。我現在比以前壞了多少?我打過電話想告訴你。我去找她,把她帶回來,我已經把她帶到了雷諾克斯。我會成功的。我要得到蘇珊,合法也好,不合法也好。你肯離婚,最好啦。我會給你充分的贍養費。要是你不肯離,我反正也會得到她。我跟她已經講妥了。現在歇斯底里地發作有什麼意思?」 安琪拉眼淚汪汪地望著他。這會是她以前所熟悉的尤金嗎?在每次吵架的時候,在每次懇求之後,或是在每次爭辯中,她總是碰上這堵銅牆鐵壁。他真的對那姑娘這樣傾倒嗎?他真要照他所說的這樣做嗎?他鎮靜地把最近修改過的計劃大略地講給她聽。有一次,說到戴爾太太時,安琪拉插嘴說,「她決不會把蘇珊送給你,你等著瞧吧。你以為她會。她自己也說會。她只是騙騙你。她正在拖延時間。想想你做的什麼事。你不會成功的。」 「哦,我會的,」尤金說,「我等於已經成功了。她會來的。」 「她也許會來,她也許會來,不過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啊!瞧瞧我,尤金。有了我,還不夠嗎?我還不很難看。你不知道對我說過多少次,說我身個兒挺美。瞧,瞧,」——她拉開穿著的晨衣和睡衣。她安排了這一幕,特意想出來,希望打動他的。「我還不夠嗎?我現在不是依舊是你所渴望的嗎?」 尤金厭惡地把頭轉向別處——他很厭煩——厭煩她這種戲劇化的請求。這是安琪拉最不該扮演的一幕。在這時候,這是最沒有用、最不適當的。這本來很動人、很有力,可是在這種情況下,卻是完全無效的。 「安琪拉,你對我這樣做,完全沒有用,」他說。「你這樣做再也不能打動我了。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已經死了——完全死了。為什麼用不起作用的東西來向我求情呢。我沒有辦法。一絲感情都沒有了。現在,我們打算怎麼辦?」 安琪拉困乏地又轉過身去。雖然她那麼疲倦、絕望,她還是被在她面前演出的這齣悲劇迷惑住了。難道就無法使他明白嗎? 他們各自回房就寢,第二天他又去辦公。蘇珊有信來說她還在雷諾克斯,後來又有信來說她母親上波士頓去一、兩天。到第五天,科爾法克斯走進了他的辦公室,愉快地向他打招呼,然後坐下。 「嗯,你最近怎樣,老弟?」他問。 「哦,還是老樣子,」尤金說。「我也沒有理由抱怨。」 「一切都順利嗎?」 「馬馬虎虎。」 「我在這兒的時候,別人大概不會進來吧?」他好奇地問。 「我已經吩咐過他們了,不過這一次,我要加倍留神,」尤金說,他馬上警覺起來。科爾法克斯會不會是要跟他談他的事情呢?尤金的面色有點兒發白。 科爾法克斯眺望了一下窗外哈得孫河的遠景。他掏出一支雪茄煙,剪掉煙頭,可是並沒有點著。 「我問你會不會有人進來打擾,」他思索著說,「因為我有點兒事情想跟你談,我不願意給別人聽見。前一天戴爾太太來找我,」他平靜地說。尤金聽到她的名字,嚇了一跳,面色變得更白,可是並沒有什麼其他的表現。「她告訴了我一大篇你打算跟她女兒做的事情——要跟她私奔,或是未經許可或不辦離婚手續就跟她同居,遺棄掉你的太太,諸如此類的事情。我沒大留心去聽,可是我不得不跟你談談。我從來不愛管人家私事。因為我覺得那與我無關。我想跟公司也沒有關係,至多有點兒不良的影響,不過我想知道到底有沒有這回事。有嗎?」 「有這事,」尤金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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