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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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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兒幹得不錯吧,是嗎?」他問。「我常常聽到點兒關於您的事。不很多,不很多,只是一點點。可不是怎麼不好的,不是怎麼不好的。」 「我希望不是的,」尤金安詳地說。他不知道科爾法克斯幹嗎對他這樣感覺興趣。科爾法克斯一直打量著他,象人家察看一隻捕獲的動物一樣。他們的目光常常接觸;科爾法克斯的眼睛裡總發出一種兇悍而又友好的光芒。 「怎麼樣?」尤金最後對他說。 「我只是在想,老弟!我只是在想!」他回答,這就是尤金從他那兒所能問出來的。 這一次非常特別的會晤,留在尤金的記憶裡。隨後不久,科爾法克斯邀他上紐約他家裡去吃飯。「我希望下次您來紐約的時候,」在這次會晤後不久的一天。他寫信這麼說,「能通知我。我想請您到我家裡來吃飯。您跟我應當成為很好的朋友。我有許多事情想跟您談談。」 這是用印著聯合雜誌公司字樣的信紙寫的,而且標明是「總經理辦公室」。聯合雜誌公司這會兒剛組織起來,代替了原先的斯溫頓—斯喀德—戴維斯公司。 尤金認為這大有用意。科爾法克斯會邀他去擔任什麼職務嗎?嘿,邀聘越多越有趣!說真的,他目前混得很不錯,而且很喜歡卡爾文先生,事實上,很喜歡他自己的環境,然而有人邀約總是對他長處的一種褒獎,可以作為褒獎來誇耀一下,所以他不反對去接受它。即使它不能有什麼結果,至少可以在卡爾文面前抬高他的身價。他打算找一個機會去上一趟,可是他先跟安琪拉談了談這封信;她對這件事只感到奇怪。他告訴她,在他們初次會面的時候,科爾法克斯對他顯得多麼感興趣,他猜想這可能是說,將來聯合雜誌公司想要拉他過去。 「我對這倒並不特別起勁兒,」尤金說,「不過我倒想去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安琪拉琢磨不定為這件事操心到底是不是明智的。「那是一家大公司,」她說,「可是它並不比卡爾文先生的大。卡爾文先生對你挺好。你最好別做什麼有傷感情的事。」 尤金也想到這個。這是很正確的意見。但是他還是想去聽聽。 「我不做什麼事,」他說。「不過我想去聽聽他到底想說點兒什麼。」 停了一、兩天,他寫了一封回信,說他在十二日去,很樂意和科爾法克斯一塊兒吃頓飯。 尤金和科爾法克斯的初次會面為未來的友誼奠定了基礎。這兩個人,象尤金和薩麥菲爾德一樣,也是意趣相投的,雖然科爾法克斯在管理人的能力上比薩麥菲爾德高明多了。 那天傍晚,當他們在科爾法克斯家裡會面吃飯時,科爾法克斯非常熱忱。他先請尤金上他的辦公室去,然後坐汽車一塊兒回住宅區。他的寓所在第五街那頭,一所正面用雪白的大理石建造的新房子,有大鐵門和一條漂亮的車道,旁邊種著小棕櫚和矮杉木。尤金立刻看出來,這個人生活在那種緊張的商業和金融競爭的氣氛裡。就是這種氣氛才使紐約的生活這樣強烈。你可以感覺到那地方的嚴厲、冷酷的情形,那種對設備的力求完善,對物質誇耀的竭力追逐,這只被一種合適得當的意識多少限制住,而知道當時風氣時尚的人必然得具有這種意識。他的汽車很大、很新,是最新式的,一輛深藍色的大傢伙,行駛起來象架縫紉機一樣平穩。管門的是一個身長六英尺的人,穿著短褲子和燕尾服。貼身僕人是一個日本人,安靜、規矩、殷勤。尤金見了科爾法克斯太太,一位十分文雅,而又有點兒忸怩的女人。後來,一個法國女傭領出兩個孩子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尤金這時候已經見慣了各種各樣的奢華生活,這所房子並不比他見過的任何一所更富麗些,不過它可以列在最好的當中。科爾法克斯在這兒很自在。他很隨便地把大衣丟給僕人。當法國女傭把孩子們領到面前時,他把他們輪流地拋到空中再接住。他妻子比他稍微高點兒,接受了一個響吻。 「噯,茜泰,」他喊著說(這是對茜息兒的愛稱,尤金後來才知道),「你覺得這怎樣,嗯?見見威特拉先生。他是位藝術家、美術主任、廣告主任和——」 「一個毫不足道的人,」尤金笑著插嘴說。「也許並不象您認為的一半那麼糟。他的宣傳太過火啦。」 科爾法克斯太太親切地笑笑。「我總立刻把他說的話打上一個大折扣,」她回答。「隨後還要多。您請到上邊書房裡去坐吧。」 他們一塊兒走上樓去,一面談笑著。尤金對於看到的一切都很高興。科爾法克斯太太很喜歡他。一會兒工夫後,她告個便走開了;科爾法克斯和他談著一般生活。「現在,我領你來瞧瞧我的房子;晚飯後,我要跟你談一件小事。你使我很感興趣。我不妨先告訴你這個。」 「嗨,你也使我很感興趣,科爾法克斯,」尤金親切地說,「我真喜歡你。」 「你不會比我更喜歡你了,這是老實話,」另一個回答。 第三十九章 那天晚上談話的結果很愉快,不過多少又有點兒叫人為難。顯而易見,科爾法克斯急於要尤金脫離卡爾文公司,上他這兒來。 「你們那兒,」在談話的某一時刻,科爾法克斯對他說,「是一家挺好的公司,可是它比不上我們正在改組的這個機構。嗐,你們的兩種刊物怎麼能跟我們的七種比較呢?你們有一種非常成功的刊物——你在搞的那個——可是沒有什麼出書的業務!我們有七種刊物,全都辦得非常出色,還有出書的業務,這是國內首屈一指的。這你知道,如果不是因為業務處理得很不得當的話,這家公司壓根兒就到不了我手裡。哎,威特拉,我來告訴你一件跟這個機構有關的小事,這就可以說明在我來以前它的一切情形了!單在油墨上,他們每年就浪費掉兩萬塊。我們出版了上百種完全沒用的書,根本賣不出錢來付印刷費,更別提紙張、製版、排字和發行的費用了。我想我們可以說是那樣每年損失掉十萬塊錢。雜誌銷路越來越差。它們還沒有能完全恢復過來,合乎我的意思。但是我正在找人。實際上,我只是在找一個人,負責全部編輯、美術的工作,使那方面的工作變得特別出色。他得是一個能管理人的人。如果我找到適當的人,我甚至連廣告部也交給他,因為那實在也屬文學和美術部分。這就要看那個人怎麼樣了。」 他大有用意地望著尤金;尤金坐在那兒,用手撫摸著上嘴唇。 「唔,」尤金深思地說,「這該是個很好的位置。你心裡想到誰呢?」 「目前,我還沒有十分肯定的人選。我倒是想到一個人;我覺得這個人在看過一下公司的組織,有機會稍微研究過一下公司的需要之後,也許肯來擔任這個位置。這是一個很不好辦的職務。它需要一個富有想像力的、挺圓通的、大有判斷力的人才成。他得是我的一位副手,因為我不能經常注意著這一大攤事。我也不願意這樣。我有更重大的事情要做。但是我要一個人將來在這些部門裡做我的替身,他能跟佛羅倫斯·懷德和他手下的人和衷共濟,又能在自己的範圍裡保持著他的立場。我要一種可以說是兩黨委員會在那兒負責—— 每個人在他自己的範圍裡都是至尊無上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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