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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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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上那兒去嗎?」他問。 「還有爸爸,」她笑著說。 「我想還有安妮表姐吧。」 「沒有,喬治哥哥倒要去的。」 「留神平房,」他回答,用了個已經變得非常普通的切口。 「啊,不過我很熟悉四周一帶的鄉野。有些挺美的小路和大路。」她狡猾地、樸實地、挑逗地說著這些話,欣快的臉上閃現出一種似乎全然會心的神情。 「呵——原來是這麼回事啊!」他笑著說,「眼下——」 「哦,眼下你只好等待。你明白是怎麼個情形。」她把頭向著裡邊一間房點點。錢獷太太微微有點兒頭痛,正躺在那兒。「媽媽不大離開我。」 尤金不知道怎樣對待克李斯蒂娜是好。他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態度的女人。她的率直,配合上那麼大的才能、那樣真正的本領,使他相當吃驚。他沒有料到會這樣——沒有想到她會承認愛他,更不知道她那樣提到平房和佛羅裡賽到底是什麼意思。他感到非常得意,這大大提高了他的自尊心。假如一個這樣豔麗的、有才幹的人兒會承認愛慕他,那末他准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了。她正在想到比較自由的情況—— 到底是什麼呢? 他那會兒並不想逼得太緊,而她也並不急切的要他這麼做——她倒寧願使人莫測高深。可是在她眼睛裡卻有一種愛慕的光彩,使他對實際的情況感到得意和快樂。 正如她所說的,在當時的情況下,很少有求愛的機會。母親大部分時間都跟著她。克李斯蒂娜請尤金上音樂會去聽她唱歌,一次在華爾多福大飯店的大舞廳裡,一次在卡內基大廈的堂皇的大禮堂裡,第三次在阿萊翁協會的華麗的大禮堂裡,他很榮幸地看見她活潑地走到腳燈面前,大樂隊在等候著,聽眾在期待著,她本人伶俐、鎮靜——幾乎目中無人,他心裡想,而且那麼嫵媚。當那所大廳裡掌聲雷動的時候,他卻陶醉在對她的一個親切美妙的回憶裡。 「昨兒晚上,她用胳膊摟著我的脖子。今兒晚上,等我去拜訪,我們單獨呆在一塊兒的時候,她就會吻我。那個站在那兒含笑鞠躬的嫵媚出色的人兒愛我,不愛別人。如果我向她求婚,她就會嫁給我——假如我有財力、有資產的話。」 「假如我有財力——」這個想頭叫他痛心,因為他知道自己並沒有。他不能娶她。事實上,她一知道他掙的錢這麼少,就不會嫁給他了——她會嫁給他嗎?他心裡猜疑著。 第二十三章 將近暮春的時候,尤金決定那年夏天與其回去看安琪拉,不如上山住在克李斯蒂娜的平房附近。對那個可愛的人兒的回憶,在都市生活的緊張和刺激下,變得有點暗淡了。他對她的回憶和以前一樣愉快、一樣含有美感,不過他卻開始懷疑起來。紐約的時髦人的圈子裡是另一種類型的人物。安琪拉是親切可愛的,但是她會適應這兒嗎? 同時,米莉安·芬奇繼續用她的微妙的折衷學說教導尤金。她就跟一所學校一樣有用。他總坐著聽她談戲劇,講她對書籍的欣賞,泛論現代哲學體系,於是他覺得自己幾乎在增長了。她認識那麼多人,可以告訴他上哪兒去看某一個重要的玩意兒。所有那些驚人的人物、有聲望的佈道師、新演員,她不知怎麼對他們的事全都知道。 「喂,尤金,」她看見他就喊著說,「你一定得去看看海頓·波德的《痕跡》,」或是「去看愛爾米娜·丹明的新舞蹈,」 再不然就是「瞧瞧正在克諾愛德勒那兒展出的溫斯羅·荷馬①的繪畫。」 -------- ①溫斯羅·荷馬(1836—1910),美國畫家。 她總能很確切地說明,她幹嗎要他去看它們,她認為它們對他會有什麼影響。她坦白地向他承認,她認為他是個天才人物,她老想要知道他正在畫點兒什麼新玩意兒。當他有作品問世,而她又很喜歡的時候,她總是很快地告訴他自己的看法。他幾乎覺得自己仿佛佔有了她的房間和她本人,仿佛她的一切——思想、朋友、經歷——都屬他似的。他只要坐在她的腳下或是跟她一塊兒上哪兒去,就可以得到她那些東西的助益。春天到來的時候,她喜歡跟他一塊兒散步,聽他泛論大自然和人生。 「這真妙極啦!」她老喊著說。「嘿,你幹嗎不把這個寫出來?」或是,「你幹嗎不把這個畫出來?」 他有一次給她看了幾首他做的詩。她抄了幾份,貼在一本她所謂的珍品的簿子上。她就這樣溺愛著他。 克李斯蒂娜在另一方面,也同樣好。她喜歡告訴尤金,她多麼重視他,她認為他多麼好。「你這麼了不起、這麼聰明,」她有一次親熱地對他說,一面捏住他的胳膊,盯著他的眼睛。 「我也喜歡你頭髮分開來的這樣子!你多少有點兒藝術家應有的神氣!」 「這真是過分奉承我。」他回答。「讓我告訴你,你多麼好。 要知道你多麼好嗎?」 「唔—唔,」她笑著,一面搖頭表示「不要」。 「等我們到了山上的時候,我再告訴你。」他用嘴唇封住了她的嘴,抱住她,直到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哦,」她嚷起來,「你真可怕。你象鋼鐵一樣。」 「你象一大朵紅玫瑰。快吻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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