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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他們不是我的親生父母,」她解釋。「我是個養女。不過他們待我就象親生父母一樣,我的確受了他們很大的恩惠。」

  「你做模特兒敢情沒有多久吧,」尤金沉思地說,想到她的年齡。

  「沒有多久,只不過一年前才開始的。」

  她細說了一下自己怎樣在大光明百貨店做職員,怎樣和另一個姑娘看見星期日報上的文章,動了這個念頭。在《論壇報》上,有一次有一張模特兒在當地寫生班上作姿勢的照片。這吸住了她的目光;她跟那個姑娘商量,她們是不是最好也去試做一下模特兒。她的朋友,象她一樣,現在還在做著。她也要去參加這次聚餐的。

  尤金聽得出神。這使他想到,自己怎樣被「芝加哥河上的鵝島」那幅畫、被傾倒的小屋和翻過來住家用的小船船身的圖景吸引住的事。他告訴她這件事,告訴她自己是怎樣來的。這很叫她喜歡。她認為他感情用事,不過很有意思——

  並且他非常崇高,她渺小多啦。

  「你會彈琴嗎?」他問,「會嗎?」

  「哦,稍微會一點兒。可是我們沒有鋼琴。我是在各個畫室裡練習,才學會了這一點兒的。」

  「你會跳舞嗎?」尤金問。

  「會的,」她回答。

  「我希望我也會,」他懊惱地說。

  「你怎麼不會呢?這很容易。你立刻就可以學會。我一次就可以教會你。」

  「我希望你真教會我,」他說得很動聽。

  「這並不難,」她說下去,一面從他身旁走開點兒。「我可以把步法走給你看看。他們一向都是用華爾茲開始。」

  她提起裙子,露出纖細的小腳。她解釋了步法和跳法。他獨自試了一下,沒有成功,於是她讓他用胳膊抱住她,一面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裡。「來,跟著我,」她說。

  把她抱在懷裡真是夠愉快的!她顯然並不忙著結束這一課,因為她很耐心地教著他,解釋步法,停下來糾正他,笑話自己和他犯下的錯誤。「不過你漸漸會了,」他們兜了幾圈後,她說。

  他們的眼睛互相對望了好多次。她用坦然的笑容來回答他的微笑。他想到那次在畫室裡,她站在他身旁,從他肩後望著的情景。真的、真的,這個禮節上的隔閡可以立刻打消,只要他盡力的話——只要他有勇氣的話。他把她稍微拉近些;

  當他們停下來的時候,他並不放鬆。

  「你對我太好啦,」他很費力地這麼說。

  「不,我只是脾氣好罷了,」她大笑,並不企圖掙脫開。

  他和平時一樣,情感變得很緊張。

  她倒相當喜歡他那種自命優越的神情。這種神情是特出的,比她認識的男人通常所具有的要強烈一些。

  「你喜歡我嗎?」他望著她問。

  她仔細地看看他的臉龐、頭髮和眼睛。

  「我不知道,」她鎮定地回答。

  「你當真不知道嗎?」

  又停了一會兒。這時,她幾乎是嘲弄地望著他,然後嚴肅起來,向著走道的門那兒望去。

  「是的,我想我喜歡,」她說。

  他把她抱在懷裡。「你跟洋娃娃一樣可愛,」他說,一面把她抱到紅色的長靠椅上。她把那個陰雨的下午餘下的時間全消磨在他的懷抱裡,領略著他的親吻。他真是一個沒有經驗而特別的小夥子。

  第十一章

  不久之前,在尤金的熱誠請求下,安琪拉·白露終於在那年秋季第一次到芝加哥來了。尤金能夠把隨便什麼思想都表達得極為強烈,尤其當它涉及到他的欲念的時候。安琪拉被他熱情的話迷住了,煞費了一番心思跑來。除了繪畫的藝術外,尤金還有寫作的才能——從結構和表達方面看來,它發展得很慢,可是在描寫方面已經很有魄力了。他可以描寫隨便什麼東西,人、房屋、馬匹、狗、風景,就和畫它們一樣,並且還可以給它們注入一種動人的柔情與傷感。他可以極為生動地描寫出他四周的都市景象和個人氣氛。他寫作的時間很少,不過這一次,他開始告訴這個姑娘自己在做些什麼和怎麼做法。儘管他只不過間接地表達出他的個性,她卻被他的顯著個性和他生活在其中的那個境界的性質媚惑住了。相形之下,她自己的小天地開始顯得非常淺陋。

  她是在尤金開始學畫後不久來的。在她的邀請下,他上北區她姑母的住宅去——一條寂靜的小街上的一所精緻、怡適的磚房,具有中產階級的一切寧靜舒適氣氛。他對於這種他認為是恬靜、保守的氣氛獲得了深刻的印象——這正是安琪拉那樣一個優雅的姑娘的恰當住所。尤金在星期日清晨去拜訪她,因為她住的地方恰巧在他去工作的那一帶。

  她為他彈琴——比他所認識的任何人都彈得好。他覺得這是一種了不起的才藝。她的性情使她對情趣高超的音樂和輕靈美妙的歌曲與樂曲很感興趣。在他呆的半小時裡,她彈了幾支曲子;他帶著一種新的快意,看著她那嬌小苗條的身體穿著一件樸素合身的衣服,頭髮編成兩大綹,一直垂到腰下面。他覺得她稍微有點象《浮士德》裡的瑪格蘭特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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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瑪格蘭特,歌德名著《浮士德》中的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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